螭者说 第16章 见仁见智

那人身材瘦高，皮肤白皙，方脸剑眉，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狮鼻阔唇不怒自威，脸上三缕长髯更添一分潇洒飘逸，虽穿着一身普普通通浅灰色的布衣长袍，但仍掩盖不住他的英姿。正是前几日才有过一面之缘的白玉京中的百官之首——王刺史！

小烈万万没想到通天阁的线人竟会是一州之长，惊得张大了嘴巴不知说什么好；就连一旁久经世事，没少见过大场面的果满虽强自故作镇定，但仍是难掩眼中的惊讶！

王刺史见状，微微一笑，抱拳施礼，说道：“容在下重新做下自我介绍吧！在下汉中王多维，现任白玉京刺史！在下么，不仅是当今圣上的密探、二皇子明王的心腹，也是咱们通天阁的一名小小线人！”

果满与小烈二人虽还未能彻底消化掉眼前爆炸的信息，但还是施礼寒暄一番。果满最先从震惊的情绪中走出，他自知时间紧迫，无暇再多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我等才入白玉京不久，所知甚少，不知大人刚刚说的白玉京中深不见底之水，是所指何事啊？”

王刺史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领着二人来到观中空地上的一张石桌前坐下，石桌上早已备着煮好的茶汤，他优雅地为二人斟满茶汤后，才回答道：“白玉京中虽尽是些败家之犬，可这些恶犬也曾奋死一搏地争斗过，不免仍会留有些尖锐的獠牙！这里貌似平和安逸，诸人远离了朝堂之争，尽享富贵荣华，可实际上这些人只是如豺狼一般借着低矮的灌木隐身其中，一直在暗里观察局势变化，只等一个适当的时机来发动反扑，好夺回失去的权柄！”说到此处，王刺史顿了顿，见两人已将碗中茶汤一饮而尽，便又为二人再次斟满，接着说道，“而在这其中，圣上最为忌惮的莫过于大皇子的残党欲孽！”

“哦？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我听闻十年前的那场大清洗不是已将大皇子的势力连根拔起清除干净了么？！”果满闻言，不解地问道。

王刺史微笑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只要大皇子一日未死，他的势力便永远不会消亡！”

“大皇子仍在人世？”小烈虽对朝堂上的权力斗争不甚关心，但十年前的大皇子通敌案闹得满城风雨，他多多少少亦对当年的情况有所了解。当年二皇子在渤海之境平安逃过截杀，重返大营，率大军一举灭了气焰嚣张的桂娄逆贼。捷报传到京城后，圣上便开始要着手准备剪除大皇子的权柄。哪知大皇子自知时日无多，便暗中谋逆，勾结了宫中内侍，想要以手中的人马夜袭皇宫，预谋将当今圣上软禁。哪知圣上暗地里早已察觉，反倒是他自己刚领着府中亲信偷袭进宫，就被事先埋伏好的宫中禁卫团团围住，兵不见血地一举擒拿，接着便被除去权柄，软禁在宫中。圣上当时并未亲自下场去彻底清理大皇子的党羽，而是秘而不宣，对外宣称大皇子病重进宫医治，一直等到二皇子凯旋归京后，才将这案子交给他来彻查。

其时虽非二皇子本意，但圣上的意图已非常明显。圣上迟迟没有动手，就是留着给他这位未来的储君来杀人立威的！这是对他的期许，也是对他的考验。所以大皇子一案初期牵连甚广，只要沾些边儿的，不论轻重，一律严判，不到一个月的工夫，直接丢了性命的便不下千人，洛邑周边的几座监牢也瞬间满员！当时传言圣上虎毒不食子，本留着一丝亲情，想将大皇子永远软禁在自己身边的，不料大皇子却在新春来临前自尽了！

“这乃是宫中的辛秘！大皇子其实并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还行踪成谜不知去向！有传闻说是二皇子不愿手足相残，将大皇子偷偷放跑的。因此圣上才会怪罪下来，十年间虽给了二皇子远胜东宫的待遇，却迟迟没有立他为太子。一是在惩罚他，二是在提醒他，为人君莫要妇人之仁，不将大皇子除掉，他自己也无法安生！所以我作为圣上亲手提拔的寒门，也作为二皇子门下的心腹，派我做这白玉京的刺史，其中的一项重要任务，便是要暗中查明大皇子的行迹，看看白玉京中的这些败犬会不会循着血腥味聚集在一处！二位大侠此次前来白玉京，难道不是因为收到了大皇子余党有所行动的线报吗？”

“这…”果满与小烈相视一眼，他俩根本未料到此案会牵扯到朝堂间的陈年旧案。虽说大皇子余党若真的要暗中谋乱，影响之大必定会远胜“笑阎王”一案几十、上百倍，但通天阁一贯对政治斗争避之不及，自然是不会去贸然干预的。果满只得将此次会面的意图说与了王刺史，他自然隐去了死去线人的信息，只是说阁主收到线报显示白玉京中可能有人会对通天阁的线人出手，让他多多小心。

王刺史闻言也陷入沉思，他乃官场老手，从果满二人的神情便能看出通天阁对大皇子余孽并无太多关心，此次见面单纯是为了提醒自己即将可能到来的危险。他想了片刻，说道：“恕在下直言，若是江湖帮派间的争斗，对手便是知晓了我的身份，也大概率不会对我下手的！二位尽可放心。城中若还有其他线人，此刻或许比我更需要二位的照顾！”

果满二人亦知王刺史所言不假，“笑阎王”及其背后的势力，若真想颠覆通天阁，其间即便杀再多的平民、富绅，亦或江湖中人，也最多算是江湖恩怨，其影响再大，朝廷也不会大打出手。但若胆敢谋害朝野中人，以一州刺史为目标，那性质便完全不同了，俨然会被当做向当今朝廷宣战，是公然与螭国十道百万兵将为敌！就算幕后黑手再狂妄也不会做此下策，自绝后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