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心中忐忑,不知目的是否达成,只得恍惚离去,返回福宁殿。
面对兰贵妃,蒋氏自知毫无筹码,正如骆老太太所说,唯有赖上六皇子才能给骆思梦一份依托。
可让闺女做侧妃,蒋氏实难甘心。
于是,她向婆母提及兰贵妃之意后,便想到了那神秘人,决定再一试运气。
蒋氏离去之时,并未察觉黑暗中已有另一人悄然跟上那道黑影。
骆玖语既要追上黑衣人,又要隐藏行踪,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羽一虽轻功卓绝,但在宫中也不能轻易暴露,只让他在暗处守候。
一路跟随,骆玖语终见那人进了一处角门。
她抬头辨认,竟是“永寿宫”——康惠太后的寝宫。
永寿宫内,人数众多,难以继续跟踪。
骆玖语略一思量,便转身前往太后的寝居。
这康惠太后乃是宁国公萧琼河的亲妹妹萧琼英,并非景帝的生母。
她生性古怪,挑刺之法不比骆老太太低。
当年,康惠太后还是皇后之时,连生三子皆夭折,唯剩下永宁长公主一女。
后来她将自己的亲侄女萧菲媛选定为景帝正室,才将景帝过继到自己名下,立为太子。
待静宜皇后萧菲媛年长色衰后,太后又将小侄女萧菲颜接入宫中,让景帝将其封为颜嫔。
此刻已近晚宴,太后的寝宫却热闹非凡。
静宜皇后、永宁长公主、颜嫔皆在此相伴。
“太后,晚宴将至,您看……”皇后轻声提醒。
康惠太后揉了揉额头,有些不耐烦。
“皇帝也真是,战事初平,西南又遭灾,虎翼军回来便回来了,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众人皆不敢言语,太后思及片刻,亦觉自己有些失言。
“也罢,你们且先去。哀家今日困乏,再歇息片刻。”
这搪塞之语谁人能听不出,众人便准备顺势告退。
这时,太后身边的崔公公匆匆而来。
“太后,鱼藻监前几日送来的昭觉寺祈福过的那几条祥瑞锦鲤,今日竟都翻肚了。此刻奄奄一息……”
“怎会?”
太后猛地坐起,心中顿觉不祥。
她信佛,对这些祥瑞极为看重。
“不仅如此,那最大的一条鱼肚上竟出现了字……”
崔公公说着,声音有些微颤。
“何字?”
“似是……个洛水之畔的‘洛’字?”
“洛?!”
太后闻言,突然间如遭雷击。
喘息片刻,她急命崔公公去请钦天监的祁监正。
瞧见太后那皇皇之态,骆玖语心中嗤笑一声,翻下房顶,潜入永寿宫后花园。
那些祥瑞锦鲤并不在池塘中,而是养在一个巨大的鱼缸里。
此刻,五条锦鲤当真是皆已翻肚,奄奄一息。
骆玖语凑近鱼缸,捞出最大的那条锦鲤,只见白嫩的鱼肚上,几条红色经脉连在一起,竟成了“洛”字。
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鱼身上竟会出现“洛”字?
骆玖语仔细观察片刻,将鱼放回鱼缸。
鱼入水的那一刻,溅起水滴。
这时除了闻到淡淡的鱼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
突然,骆玖语似有所悟,嘴角一扬,轻声唤道,“羽一。”
“在,骆小姐。”
“你帮我去做件事。”
“可是主子让我在此保护您。”
羽一十分尽责,此刻心中自有一杆秤。
“放心好了,你且去便是。等会我们在福宁殿汇合。”
羽一拗不过未来的王妃,只得领命而去。
“祁监正,便是这里。”
自太后寝居那处隐隐传来声响,骆玖语眸光一黯,身形轻动。
她足尖在墙头一点,轻盈越过小花园的矮墙,翩然落地。
却未曾料到,才后退两步,脚下竟被什么绊了一下。
低头一瞧,骆玖语不禁轻笑出声。
地上躺着一个妙龄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潋滟,琼鼻樱唇,长得很是精致。
她身着一袭嫩粉色锦裙,发髻上珠翠环绕,金钗闪耀,尽显尊贵华丽。
只是此刻躺在这里,双目紧闭,模样倒显得有些狼狈。
骆玖语轻轻按压了她几下人中,那女子才悠悠转醒。
“你……你别过来啊!”
那女子一睁眼,便慌忙往后退,还随手抓起一根树枝,对着骆玖语比划。
“嘘——”
骆玖语捂住她的嘴巴,侧耳倾听,确认墙那边没有异常动静,这才开口。
“我救了你,你刚才晕倒在这里了。”
她一边小声解释,一边留意着隔壁的动静。
那边似乎来了不少人。
太后、祁监正、皇后、长公主、颜嫔,崔公公……正对着鱼缸里的锦鲤长吁短叹。
显然,那动静也被地上女子听到了。
“呵,真是神棍,什么天谴、避灾,分明是有人往里面投了东西。”
那女子嗤笑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这么说,你是看到了真相,被人暗算弄到这里来的?”
骆玖语看着这女子大大咧咧的模样,心里暗笑,故意诱导道。
“才不是呢,我是听说这里有好看的锦鲤,专门来看。结果却看到有黑衣人往里面倒了什么,正要去告发。结果……脚下一滑,摔下来晕过去了。”
那女子说得有些心虚,却也不遮掩。
“噗——”
原想着她好歹是被人发现下了点蒙汗药,可谁知竟是自己掉下来的,这倒让骆玖语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这倒也符合她的行为举止。
“那你现在还打算去告发吗?太后可就在里面。”骆玖语又故意试探着问。
“我……”
那女子刚要开口,却又突然停住。
她歪着头,盯着骆玖语看了半天。
确认自己没有从这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长辈教她辨忠奸中所谓的奸相,这才继续说道。
“算了,祁监正都那么说了,太后才不会信我。而且我若是去自投罗网,说不定还会被那黑衣人灭口呢。哎,只是可惜了那个骆家女子,要倒霉了……”
说完,想到自己没能帮上那个骆家女子,她有些垂头丧气,不禁心生几丝愧疚。
这女子和骆玖语年纪相仿,却好像没沾染上世间的尘埃,单纯又善良。
骆玖语知道她不像其他贵女那样装模作样,更觉得以她的秉性能在宫里活下来,真是不容易。
但她已经历过一世,不再是那个单纯耿直的小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