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公主瞪大了眼睛,每年年岁、生辰,父皇虽会赐下诸多珍宝,可那都是姐妹们人人有份的。
如今这独一份的恩宠,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明月,莫要胡言。”
淑妃轻嗔一声,忙向景帝福身赔罪。
“陛下莫怪,是臣妾教导无方,这丫头惯会信口开河。”
景帝却只是笑着摇头,“朕的三公主,自是有大本事的。若非她出手,那祥瑞岂能重现?你且说说,想要什么,父皇都依你。”
父皇这是在夸她呢!
明月公主心中一甜,自豪感油然而生,可要什么赏赐,却叫她犯了难。
“父皇,当真是什么赏赐都可吗?”
她歪着脑袋,手指轻点着下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明月,不可任性。”
淑妃在一旁悄声提醒,生怕女儿又生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念头。
“无妨,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朕也给你摘下来。”
景帝瞧着这个往日里总被忽视的女儿,只觉越看越顺眼。
明月公主苦思半晌,忽地眼睛一亮。
“父皇,儿臣想要个小院子。”
“小院子?”
景帝一愣,倒是没料到她会提这个要求,不禁蹙眉沉思起来。
“嗯,不要太大,就一个小院子。儿臣养了好多小猫小兔子,如今寝宫里都住不下了……”
明月公主话音未落,便被淑妃厉声打断。
“明月,休得胡言!”
淑妃忙拽着女儿跪倒在地,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陛下、皇后娘娘,是臣妾管教无方,将这丫头宠得没了分寸,竟敢提出如此无理要求,臣妾有罪……”
明月公主一脸茫然,她不过是想要个小院子,怎的就成了无理要求?
母妃的惶恐不安,让她心中一阵刺痛。
再抬头,便对上了皇后与太后那冷若冰霜的目光。
这两人面色阴沉,虽未言语,可那眼神,却叫她如坠冰窖。
景帝膝下四位公主,大公主晏明阳乃是兰贵妃所出,自幼受尽宠爱,及笄后更是指婚新科状元,一时风头无两。
二公主晏明娇乃是皇后嫡出,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幼时薨夭,后来生了她。
因而二公主得到了皇后的千娇百宠,寝宫之奢华,宫人之众多,远非明月公主可比。
小公主晏明芮尚在襁褓,乃是颜嫔之女,亦是皇后外甥女,虽年幼,却已显出受宠之势。
明月公主虽衣食无忧,可那狭小的寝宫,与姐妹们相比,却是寒酸得紧。
此事景帝心知肚明,可如今被当众提及,皇后面上自然挂不住。
不过,景帝未发话,皇后也只得隐忍不发。
倒是太后,因着明月公主救锦鲤之事本就心存不满,此刻终于逮到了发作的由头。
“淑妃,你既不会教女儿,便该让会教的人来教。这般没规矩,成何体统!”
明月公主原以为,太后与皇后若要发难,自己受着便是,却不想竟连累了母妃。
她顾不得淑妃的阻拦,抬头问道。
“皇祖母,明月究竟错在何处?”
“呵,还不知错?”
太后冷笑一声,“这宫中院落,皆按品阶分配,便是后妃寝宫,亦由皇后掌管。岂容你一个小丫头片子随意讨要?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明月公主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无意中又触犯了宫规。
她吓得眼眶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肯落下,只冲着太后与皇后连连磕头。
“皇祖母、母后,明月知错了,明月真的只是想要个小院子,好让那些小动物有个安身之所。此事与母妃无关,还望皇祖母、母后莫要怪罪母妃。”
景帝一直在旁思索其他,此刻回过神来见此情景,心中一痛,忙开口道。
“明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明月公主虽听出父皇语气中并无怒意,可仍是不敢起身,只哭得愈发凄惨。
“父皇,儿臣有错,儿臣不该要小院子,您要罚就罚儿臣吧,莫要怪罪母妃……”
“你起来,朕何时说要罚你了?”
明月公主闻言,心中稍安,刚要拉着淑妃起身,却又听得太后冷声斥道。
“皇帝,你今日若真应了这丫头,这后宫还有何规矩可言?”
“明月不过是要个小院子,能有多大干系?母后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景帝亦是寸步不让,冷声反驳。
“后宫之事,本就该由皇后定夺。”
“哦?朕给自己的女儿赐个院子,也要皇后点头?”
皇后被卷入其中,吓得忙跪倒在地。
“臣妾不敢!”
明月公主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请求,竟会引发如此轩然大波。
她心中既难过又委屈,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跪在地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骆玖语坐在一旁,见此情形,心亦揪作一团。
这深宫之中,皇后已如虎狼难缠,太后更是老谋深算,令人如履薄冰。
明月公主自幼心性纯良,不谙世事,在这宫墙之内,受尽委屈而不自知。
骆玖语今日原只想借明月公主之手,让那祥瑞锦鲤之事峰回路转,谁承想竟又惹出这般风波。
若此刻她贸然开口求情,既无立场,又恐弄巧成拙,反累及自身。
她正自踌躇,对面忽有一道目光投来,似将她心思看穿。
“父皇,明月方才说要院子,却未言明要哪处的院子。”
众人本被太后与景帝剑拔弩张之势骇得屏息凝神。
忽闻此言,皆抬头望去,竟是素来不问世事的瑾王。
瑾王素日里寡言少语,对宫中之事从不插手。
今日竟主动开口,且话中似有深意,分明是在为明月公主解围。
这小子何时这般疼惜起皇妹了?
景帝正欲抬眼,给瑾王一个赞许的眼神,却听身旁护国夫人低声传来的慵懒之音。
“莫要自作多情,你儿子可是盯着骆家那小丫头瞧呢。”
景帝循声望去,果见瑾王一双眸子,正灼灼盯着对面骆玖语,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在他这个父皇身上。
得,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景帝心中苦笑,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皇姑母,您今日入宫,莫非是专为看戏而来?”
景帝此言,倒也不假。
护国夫人素来爱看热闹,宫中这等好戏,她又怎会错过?
只是这戏,有的她只需冷眼旁观,有的她便需添油加醋。
“宫外的戏,哪及得上宫中这般精彩?老身难得入宫一趟,自然要瞧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