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恒阳公主大婚当日的两件大事在朝臣当中口口相传。
一是方在印子钱一事上立功的太仆寺少卿之女推安南郡主如水,企图以名节搏上位。
事后四皇子不为所动,人被送回蒋府之后又被太仆寺少卿大义灭亲送至大理寺。
二是被推入水的安南郡主被诊断出难以成孕,怕是无缘四皇子妃之位。
处在风口浪尖的两人,一位在大理寺的监牢听候发落,一位窝在府中安养身体。
昨夜湖水冰凉,沈清确实着了风寒,不过不太严重。
颂皋研制的药确实有效,利用相府府医进行诊断,事后也无人会怀疑其真实性。
她倚在窗边,听奚泽昨晚跟踪打探来的消息。
“蒋思思昨夜被送出左相府时,满面潮红,双脚胡乱瞪着,双手耷拉着不动,半天发不出任何声音。
奴婢一直跟到蒋府门口,左相府的下人朝太仆寺少卿耳语了几句话,他看着又惊又恐,将人带进府里没多久后就送去了大理寺。
奴婢瞧着手筋已断,喉咙也哑,不过出来时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大半。”
脸上的潮红怕是春药所致。
春药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毒哑又挑断手筋分明是怕蒋思思泄露什么秘密。
沈清联想到奚泽那日说蒋思思拿着什么只有他二人知晓的秘密威胁华彻,那这极有可能便是华彻的手笔。
而且昨日自从恒阳来了之后,蒋思思便再也没有开过口,或许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不能开口。当日碧玉掌嘴之后,负责压着蒋思思的好像也是华彻的人。
不能告知各部官员的定然事关朝堂,不能告知左相夫妇的又能是什么事呢?
沈清脑海中有了一个答案。
原着中华彻为了华染可谓是没有自己的原则,让他能做到如此地步的怕是也只有华染。
这件事事关华染,又不能叫左相夫妇知晓,他自己本人也害怕自己背后做的这些被华染知道,思来想去也能是左相和北戎之间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还能让蒋思思在其中横插一脚?
“清清。”
正思索着,门外传来楚朝的声音。
沈清吩咐奚泽将秋蝉从店铺中叫回来,再去大理寺那边盯着。
奚泽出去时顺道给楚朝开了门。
楚朝一进来,便看见未卓粉黛的沈清倚在床边,别有着清丽之感。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朱唇好似刚刚喝过水似的红润饱满。
他手背贴上沈清的额头,“好在已经不烫了。”
楚朝昨夜在江月吟回去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在镇北侯府的房顶上待了大半夜,看着扶云院里进进出出,自然知道人是着了风寒。
等几波人散去,院中安静下来后,他也没进去打扰沈清休息。
直到院中的光熄了大半个时辰后没有出现什么动静,他才回府沐浴更衣,短暂休憩了一阵后便过来看人。
沈清见他换了新衣,眼下却有些发青:“昨天晚上没睡好?”
“心上人落了水还能安然入睡的人,岂不是丧良心?”
他将沈清鬓边的头发别致耳后,手指碰到她灵巧的耳垂,对上沈清明澈的眼睛,不自觉轻颤了一下。
“蒋思思的威胁华彻的信件,想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沈清眼睛一亮,“你派人去查了?”
“奚泽盯着人的时候,逐风也在远处。他抢在华彻的人之前看完信件又偷偷放回去了。不过看着也只是说华染曾询问她北地方言的事情,除此之外全是莫须有的猜测。
虽说如此,越往北走其实方言跟北戎语是有些相似之处的,甚至边境处的百姓有些也懂一般的北戎语。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被右相党利用起来也够他们头疼的。”
沈清眨眨眼:“若是左相当真和北戎有所来往呢?此事既然被华彻瞒着,定然是华染从相府几人口中听到了什么。即便左相是边境出生懂得些许北戎语,但谁会闲而无事在上京地界说起北戎语。
前有周则陆云平,后有蒋思思华染,左相身上藏着的秘密还不止这些。”
“我昨日偷偷去见了华琴,她发癔症时将我认成了左相,说我才是当年杀害县城之子的真凶,那屠夫只是顶包的。”
楚朝面色严肃起来,拉过沈清左看右看:“发了癔症的人会伤人伤己,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总也这样不爱惜自己,真出了什么事情如何是好。”
楚朝知道沈清一贯以来便是这样的作风,她绝不是那种事事假手于人、坐等其成的空想者,他尊重她的选择。
可这一连又是服药、又是落水风寒、又是面对癔症发作,这频率是不是也太不寻常了些。
“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说正事,蒋思思看来对这事情一知半解,但华染估计心中该有些怀疑了。我记得她们有所联系,还是我们出发去南地的时候。”
“华家这位小姐虽然被宠爱有加,但说到底隔着血缘,即便知晓想必也不会声张。毕竟对她来说,左相府若是失势,她身如浮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到此处,沈清记起原文中华染真正决定为孟延川收集证据时,两人已经定下终身。那时的孟延川已经借着原身的帮助,在朝中平步青云,受到皇上赏识,隐隐有自立门派成为寒门氏族代表的势头。
而现在,他们远远没有与左相叫板,掀翻牌桌的资格和底气。
“当下事情闹大,以左相为人来说怕是已经察觉了华彻背后这些猫腻了,连带着华染想必也暴露了。”
等着羽翼未丰的雏鸟的,是毫不留情的啃噬,还是舐犊之情的宽容呢?
……
大理寺丞董瑞深夜接到太子的指示,让他亲自负责蒋思思的刑讯并且直接汇报。
他本是满心欢喜能为太子办事,结果他来到大牢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小姐,分明比路边的乞儿还要凄惨。
又是手筋断裂,又是口不能言,大夫一查还查出有服用春药的痕迹,身子已破。
这太仆寺少卿家的女儿未免太过凄惨了些。
底下人传话:太仆寺少卿言女儿闺中受歹人之辱,病急乱投医在公主驸马大婚之日酿下大错,他以家法处置,念及兹事体大交由大理寺秉公审理。
饶是董瑞之流听了这话,也不得不感慨这太仆寺少卿真是个歹毒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