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晚上之后,孟延川忙于照看中毒灾民们的身体还有情绪,也是夜以继日地不曾怎么休息。
加上之前他盖棚屋还有巡查的那些努力,也让灾民们心中有了他的名字。
“孟大人,您也忙了一天多了,休息休息吧。”
闻言,孟延川只是微笑地点点头,埋头又继续手中的事情。
那日晚上心中的躁动已经被自己刻意忘记,他努力十余年,绝对不容许自己被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扰乱心神。
外头一名官兵进来:“大人,您的书信。”
孟延川接过信笺,心头有些快乐和隐隐的庆幸。好像这封信是一个暂时的麻醉剂,可以让他转移注意力。
华染的字迹娟秀,字里行间不愧才女的名声,却又充满了市井鲜活的气息。
孟延川一字一句看得十分仔细,仿佛看的越慢就代表他越珍视。
然而这样一封全是生趣玩乐的信,读完之后孟延川却不觉得轻松。
也许是他也写过同样的信,所以读的时候感受的格外明显。为了轻松而轻松,隐去了真正在意的事情。
更何况,这封信中华染甚至半句未提到他仕途抱负的话题。要知道从前,华染并不会因为左相而避讳谈论这些事情,甚至有时还会拿左相当年的坎坷来鼓励他。
当然,虽然心中疑惑,当着旁人的面,孟延川自然不会显示出来。
他的嘴角一直是带着笑意的弧度。
周遭的官兵不少是见过当时在上京左相嫡女华染来为孟延川送行的,再看他们大人看着这封信这么高兴,想也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不少人艳羡孟延川的才华和好运,竟然在刚入官场时就得到了如日中天的左相的嫡女青睐。
有胆大的官兵打趣:“大人?可是未来夫人的信?”
孟延川合上信笺不置可否,用暧昧的态度和那名官兵半开玩笑半正经道:“谁的玩笑都敢开了?”
不知说的是他还是左相嫡女。
“不敢不敢,属下错了。”
……
赵措醒来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后,反应出奇地平静。
如果不是楚朝和颂皋态度强硬,他甚至还要坐起来处理灾情的各项安排。
丰竹知道自家公子为这些事情操了许多心,甚至有些伤身。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演变成可能无法说话的地步。
他这几天一步不离地伺候着赵措,眼眶通红。
秋蝉弄的冰糖雪梨汤每次也会给丰竹送一份,虽然作用可能不大,但是聊胜于无。
赵措刚坐起来喝下一碗,丰竹想再扶着他躺下,赵措却不动了。
“躺的太久了,坐会儿吧。”
见赵措没有要下床处理公务的样子,丰竹也便随着他了。
如果沈清在这里,一定能听出来赵措的声音哑得比她厉害许多。
“公子你少说两句吧,颂公子说了,你得保养。”
丰竹心疼赵措,从书案上拿了空白的纸笔过来:“公子你要问什么,就写在上面。”
他从小跟着赵措读书,也是认得字的。
赵措看着眼前的纸笔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又感到一些难以名状的无奈。
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沦落到无法使用声音的地步。
但转念一想,以笔为声也是读书习字的意义。此刻,赵措真切地理解了什么是阅历让道理更显厚重。
他挥笔:「逐风那边如何了?」
“逐风今日回来复命,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制药作坊,只不过人同样自尽了。颂公子正在查探作坊带回来的东西,看能不能找到解药?”
话到这里,丰竹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期盼。
他当然希望能赶紧找到解药,救他们公子的命。
一个口不能言的官员、嫡长子,且不说世人能不能接受,光是这份压力就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看丰竹眼眶又要湿润,赵措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灾民们安置得如何?可都服下药了?」
“楚世子和孟大人都安置好了,颂公子也去一一诊治了,没有生命危险。”
丰竹那一句“谁都没您这么严重”硬生生憋回去了。
赵措心中盘算着,灾情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最重要的是将解药制好分发给灾民,至于剩下的可以慢慢调查。
没了之前那些暴动和瘟疫的困扰,可以逐渐兴建一些工程,让这些无处可去的灾民有一份谋生的活计。
这次朝廷募捐的数目不小,足以让有需要的灾民找到自己的位置。
人有了盼头,日子就不会难过了。
想罢,又提笔补充道:「他们二人处有任何需要,尽管让他们来找,有些情况他们可能还不熟悉。」
「至于周则等人那边……」
顿了顿又写道:「待朝廷查明罪责自会有律法处置。」
丰竹知道自家公子的言外之意是,别让手下的官兵折辱苛待周则。
“公子放心,您交代过的事情想必他们也不会违背。”
可以说,比起赵措,丰竹才是那个最难以相信周则是卧底的人。
许多细节的事情,周则会私下来告诉他,去注意赵措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确实在他的提点下,丰竹确实发现赵措有些方面的需要,能尽量让赵措休息的时候舒服一些。
就连那些补药也是周则让人送过来的。
当然那些补药肯定让医官看过,他才敢拿给赵措。然而自从周则事情败露,后厨还剩下的那些补药也就没再用过了。
这一两日发生的新情况,赵措写完信件已经又加急送往朝廷了。
要不了多久,他和沈清中毒的消息便会传到各自家人的耳朵里,也会传到某些始作俑者的耳朵里。
赵措不相信周则为父报仇的说辞。
且不说周家是受到雍亲王事件牵连才只剩下他一个独苗,那是先帝时期的事情,如今隔了多年报复到如今皇帝治理下的大周上理由并不充分。
先帝已经处理了雍亲王一党,为皇上扫除了障碍,他报仇的对象并不成立。
赵措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当年雍亲王一党的受害者和施害者,不计其数。但如果将人限定在如今还留在朝中的,范围一下便缩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