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母子俩像两座雕像一样正襟危坐,神情凝重得像开完联合国大会一样。
兰舒笑着招呼道:“咋的了这是?一锅汤呢,咱们一起喝呗?”
“好,好,我再去拿俩碗。”郭广霞利落地从碗架上取下两只碗,轻轻搁在桌上。
她一边盛汤,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打探道:“小舒啊,你家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啊?”
“快六个月了,是个男孩。”
“男孩好啊,力气大能帮你干活。”郭光霞悄悄瞄着兰舒的神色,接着笑意盈盈地说:“年轻就是好啊,生完孩子恢复这么快,一点儿都瞧不出来是当妈的人。”
兰舒刚舀起一勺汤,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喷出来。
她放下勺子哭笑不得解释道:“不是我生的,那孩子是我捡的。”
这个回答让母子俩比刚才还震惊,用了五秒钟消化了这个信息的苏逸飞面露喜色,垂下头欢快地拍了拍裤脚。
郭广霞震惊过后脸上的神色则复杂难辨,各种情绪交织其中。
苏逸飞刚要开口继续追问些什么,她不着痕迹地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儿子别多嘴。
“都快六个月了,这个月份的孩子应该挺好带的,你咋还累成这样呢?”
兰舒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之前待的那户人家对他很不好,孩子受了虐待被吓得不轻。现在晚上总是睡不踏实,刚睡没一会儿就会惊醒。我就只能让他趴我身上睡,我就那样干坐着,一宿一宿地熬着我也睡不好。”
“你现在给他睡的什么枕头?”
“小米的。”
郭广霞闻言轻轻拧起眉头,稍作思忖后认真地说道:“这个情况,孩子脾胃怕是不太好。小孩脾胃功能失调了就睡不踏实,我有个方子你需要不?”
兰舒连忙点头:“需要需要!”
“你用苍术、丁香、白芷这三味中药,把它们放在一个小布袋里,然后挂在孩子的床头,孩子在睡觉的时候能闻到这些中药散发出来的香气,不仅能健脾养胃,还能帮孩子安神宁心,你试试。”
兰舒有些惊讶,满脸崇拜道:“郭姨,您也太厉害了吧,中医您也懂啊?”
苏逸飞在旁边捧臭脚:“那可不,我妈虽说没念过几年书,可在生活这一块可是大百科全书,什么事都门儿清。”
兰舒赞同地点点头,真诚地附和道:“嗯,郭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郭广霞被俩孩子哄得合不拢嘴,爽朗地大笑起来:“啥一般人两般人的,我就是个普通妇女。这样吧小舒,你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鼓捣这些。我来给你弄,做好了让小飞给你送过去。”
兰舒一听赶忙出声推辞:“啊?那可不行,这多不好意思啊,还是我自己来取吧。”
“哎呀,不用。”郭广霞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反正他白天也就备备课,没别的要紧事儿,年轻人嘛多跑两趟权当锻炼身体了,又不会少块肉,我晚上回去找找药材就给你做,家里还有剩的。”
兰舒再次发自内心的感慨,为什么郭姨不是她亲妈。
如果她能有一个这样的妈妈,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同时,她对苏逸飞的感觉增添了一丝羡慕以及嫉妒。
郭广霞言出必行,第二天下午,苏逸飞就把装着中药的缝制的针脚极其精细的小布袋送到了兰舒店里。
坨坨已经送到陈文娟家八天了,当时说好了只带一周,到了第八天陈文娟也没提过要把坨坨顺着墙头扔出去的事。
该说不说,陈文娟带孩子确实有一套。
经过一周的悉心照料,坨坨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原本瘦弱凹陷的小脸开始长肉了变得圆润起来,肤色也从蜡黄变得愈发白皙。
顾晶晶就白,坨坨应该是随了他妈妈。
本来基因就是白孩子,随便养一养就会变回原样。
只是身上那些被烟头烫伤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短时间内是难以完全消退了,就像医生说的,就算涂药了以后也极有可能会留疤。
何棠那个天杀的,这种人下地狱都是要下油锅的!
晚上接孩子的时候,兰舒又掏出一百块钱准备递给陈文娟。
陈文娟这次没有马上伸手去接钱,把新织好的毛线帽子轻轻扣在坨坨圆滚滚的小脑袋上。
“你不用再给我钱了,上次你给的钱还没用完呢。”
兰舒直接把钱塞进了陈文娟衣服的侧兜里,“你留着,平时做饭多买点肉和棒骨给学明还有我姐夫补补营养,在吃喝上别省,亏了啥也不能亏了嘴。”
陈文娟没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经过一周的相处,陈文娟对坨坨的态度从最初的排斥逐渐变成了接受,甚至隐隐生出几分喜爱。
坨坨不是闹人的孩子,见人就笑,除了晚上总是惊醒大哭以外,确实招人喜欢,一点也不烦人。
只是坨坨毕竟不是兰舒的亲生儿子,陈文娟再喜欢还是隔了一层膜,心里疙疙瘩瘩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送去福利院?”
兰舒轻轻颠了颠怀里吃着小手的坨坨,随口打着哈哈:“他才刚长了点肉,你着什么急嘛。”
陈文娟一脸认真,神色中带着浓浓的忧虑:“我可提醒你,这孩子迟早得送走,你可别养着养着最后砸自己手里。”
兰舒不耐烦地哦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你别老提这事,我先走了拜拜。”
“给别人养孩子养得有来道去的,也不知道图啥。”陈文娟望着兰舒离去的背影小声嘟囔着,突然想起锅里还留着给坨坨蒸的小饼,猛地一拍大腿追了出去,“兰舒你别走,把坨坨的小饼带走拿回去吃......”
兰舒把郭广霞送的小布袋挂在了床头上,还真有效果。
当晚坨坨十点半睡着的,一直睡到了半夜两点多。
兰舒还想拍屁股哄哄让他继续睡,可这次不管她怎么哄,坨坨就是止不住地哭。
无奈之下,兰舒只能让他继续趴在自己身上睡,但今天晚上坨坨就是闹人,趴在兰舒身上也不老实,小身子一直扭来扭去,还时不时吭哧吭哧地小声抽泣。
兰舒迷迷糊糊地抱着他一会站起来悠一会儿放下拍,一直折腾到早上五点多,坨坨整个身子越来越烫。
这次坨坨也从小声啜泣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哭,整整哭了七八分钟,哭得脸红脖子粗,小脸涨成了紫红色都要哭缺氧了。
董招娣被哭醒,赶忙披上外套赶来帮忙。
两个人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按住胳膊给坨坨量体温,量完一看居然烧到了快三十九度。
董招娣吓得不行,“赶紧去医院吧!小孩发烧严重了都有可能烧成聋子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