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小说巴士 > 历史 > 窦氏孤儿 > 第二章 大将军的忧虑

窦氏孤儿 第二章 大将军的忧虑

作者:胡马笑西风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4-18 20:46:35 来源:平板电子书

窦武

建宁元年五月丁未朔日,洛阳。

这日天气像下了火,殿内摆放的冰块已经开始融化,水珠滴在明晃晃的地砖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大臣们手持笏板,身着厚重的朝服,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犹如身处巨大的蒸笼,满头满脸都是细密汗珠。他们相互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以免汗水滴落到对方身上。

大臣们依次向皇帝汇报国家大事,尽管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眼神中透露出对这炎热天气的抱怨,但仍然保持着庄重和恭敬。

大殿正中,皇帝刘宏身穿龙袍,几乎瘫在龙椅之上。两旁的宫人手持五色锦绳,尽力拉动着身后巨大的铁制扇叶,奈何扇出来的风也只剩一股热气。

龙椅之后的珠帘内,当朝太后窦妙端坐其中,聆听百官奏事。只是无人能看清她的脸,也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窦武站在左起武将第一,与站在右首的太傅陈蕃对视一眼,目光中尽是无奈。

刘宏今天看起来心不在焉,时不时朝身边的曹节投去询问的目光。窦武心中暗叹,这个被他们选中的小皇帝,自登基以来就与自己格外疏远,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破他们之间的隔阂。

他尝试过多次,想要亲近这位年轻的君主,但每次都显得那么笨拙和生硬。窦武不知道如何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的忠诚和才能,他的每一次尝试,似乎都只是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

在朝会上,窦武总是小心翼翼地选择言辞,生怕哪句话说错了,会引起皇帝的不悦。窦武也曾试图通过奏章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但往往石沉大海,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表达方式不够恰当,或是自己的观点与皇帝的想法相去甚远。

在私下里,窦武也尝试过通过赠送书籍、艺术品等方式来讨好刘宏,希望能够找到共同的话题,拉近彼此的距离。然而,这些努力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小皇帝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淡。

窦武心中暗叹,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的人,不擅长宫廷的复杂人际关系。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小皇帝看到自己的真心,如何才能让皇帝理解自己的忠诚和担忧。在这深宫之中,窦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困惑。

“陛下,关于护匈奴中郎将张奂为司马尹端、董卓二人请功一事,臣以为仍需慎重考虑……”

窦武刚开口,就听到刘宏轻咳一声:“大将军所言有理。朕虽年轻,未及亲政,也知道论功行赏虽是小事,却与军政紧密相连。此事需仰赖大将军与众位将军共同核实,待你们有了结果,报至曹卿处让朕知晓即可。退朝吧。”

刘宏的话音刚落,朝堂上便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大臣们相互交换着疑惑的眼神,显然对皇帝如此直接草率的决定感到意外。窦武的眉头紧锁,他感受到了刘宏对他的排斥,心中不禁有些苦涩。他原本准备了一番详细的陈词来分析边关局势,希望能够说服皇帝对张奂的请功作出公正的判断,却不料刘宏对此事漠不关心。

曹节站在一旁,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情绪,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他深知,刘宏的这种态度正是他这些日子努力影响的结果。他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朝堂上的沉默,说道:“陛下圣明,大将军是国之栋梁,定能妥善处理此事。臣等遵旨。”

众臣纷纷告退,太后亦起身离开,只有陈蕃和窦武站在原地没有动。窦武望见曹节俯身在刘宏耳边低语,少年天子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

“大将军与太傅还有何事?”刘宏转头看见两人还杵在原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窦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前一步,跪地行礼,头微微低垂,以示恭敬。“陛下,臣有要事禀报,可否……”

刘宏坐在龙椅之上,身姿挺拔,他轻轻抬手,手指微微弯曲,做出一个温和的制止动作。“大将军请起。”刘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宫廷特有的冷淡疏离的客气,“朕知晓大将军忠心为国,今日朝务繁多,实是朕分身乏术。宫廷礼仪,日有定程,不宜过长。不如我们将此事留待明日,朕将亲自聆听大将军的高见。”

窦武无奈地低头,他知道今天的朝议已经无法继续下去。年轻的皇帝已经学会了宫廷政治的精髓,“拖”字诀。

“皇上近日功课做得如何?《曲礼·下篇》中的义理,是否已经理解通透?若是遇到难以解析之处,或是那些伴读未能提供恰当的解释,皇上此刻可以垂询老臣。老臣虽才疏学浅,但愿为皇上解疑释惑,以尽忠心。”陈蕃立刻接上,丝毫不给小皇帝离开的机会。

“这——连日炎热,朕不忍心让伴读一同受累,先令他们各自散了。”

“皇上因连日炎炎热浪,不忍让伴读陪同受苦,实为仁德之举。然诗有云,仲夏田畯,德音不熄。皇上天资聪颖,每日勤于读书习文,不仅是自我修养之道,更是维护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若因此懈怠,便有失勤勉之道。恳请皇上勿以炎暑为辞,仍需坚持勤学,不负天下百姓之望。”

刘宏最怕这些儒士的长篇大论,求救的眼神看向曹节。

“太傅大人忠诚可嘉,只是读圣贤书不在于一时,亦不可拘泥于每日背诵。皇上尚且年幼,日后定能将所学化为治国安邦的实际才能,届时才是真正不负圣贤教诲,不负太傅大人一片苦心。老奴以为,皇上学习既要注重经典,也要留心世事,更需劳逸结合,方为上策。”曹节道。

“皇上,不可一日荒废学业,更不可对亲近之言偏听偏信,以至于疏远贤臣。”

“你们怎么又在吵?朕只是要去濯龙园纳凉而已。《诗经》里也说了,谁能执热,逝不以濯。”

“那老臣与皇上同去濯龙园。”

“罢了罢了,太傅既然如此有心,朕也不好推辞。辟雍路远,就去东观吧。”刘宏看窦武仍在身后不肯离开,又加了一句,“大将军若无事,也一同前往,曹卿伴驾。”

三人连连躬身称唯,让刘宏看不清他们各自的表情。

东观与兰台齐名,位于洛阳南宫,楼阁高大华丽,藏有各类典籍。不但史官可在此校书、著述,皇子、近臣也可在此读书学习。

因刘宏之前从未来此,东观中一阵忙乱,很快收拾出一间书房,摆上两张座席。陈蕃南向而坐,窦武西墙东向坐,应该留给皇帝的东座席并未摆上。

“这些内侍愈发没规矩,怎还不为陛下设席?”窦武皱眉看向曹节。

“是我让他们这么摆设的。”刘宏笑道。接着只见曹节搬来一张小小的几案,四足斜向交叉,藤条绑缚,面覆麂皮,展开后请刘宏坐下。

“这是西域传来的胡床,朕觉得颇为舒适。”刘宏道。

“岂有此理!”陈蕃气得胡子直抖,“夫子曰,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陛下如此,臣有何面目讲论经义!”

“太傅言重了。”刘宏微微一笑,神情从容,“夫子所言,乃是教人守礼,但礼之根本在于心,不在形式。朕坐胡床,非是无视礼法,不过是因地制宜,便于学习。太傅若能因时而变,方显大儒风范。”

陈蕃听罢,虽心中仍有所不甘,但见刘宏态度坚决,也不好再争执。窦武则是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量刘宏此举背后的深意。

“陛下所言极是,老臣谨记教诲。”陈蕃最终妥协,虽然心中对这种西域名物仍有抵触。

刘宏见状,便转向窦武:“大将军以为如何?”

窦武起身,恭敬地回答:“陛下英明,臣等自当追随。只是,陛下身为天子,一举一动皆是天下表率,还请陛下在重大场合仍循古礼,以免天下人议论。”

刘宏点头赞同:“爱卿所言有理,今日之事,不过是一时之便,朕自有分寸。”

功课温习结束,刘宏赐了窦武陈蕃一人一把胡床,随后就在曹节陪伴下前往濯龙园。

窦武与陈蕃眼看着刘宏离去,两人却没有立刻起身离开。

“游平兄。”陈蕃低声道,“事态愈发严重了。”

窦武点点头,示意陈蕃跟他来。两人起身走出宫殿,来到一处僻静的庭院,窦武这才开口:“仲举兄,我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了。阉竖们对陛下愈发放肆。”

陈蕃面色凝重:“不错。今日早朝,我本欲上书弹劾王甫等人,却被陛下当场制止。这些阉人,真是毒害朝纲!再不将之肃清,只怕前岁张成之祸重演。”

窦武自然知道陈蕃所言何事。延熹九年,与宦官交好的河南方士张成,卜出皇帝将颁诏大赦天下,即教唆其子报仇杀人。司隶校尉李膺将张成父子收捕后,按照法律判处二人死刑。被激怒的宦官唆使张成弟子牢修诬告李膺等蓄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共为部党,诽谤朝廷。桓帝听信宦官谗言,通令郡国逮捕党人,李膺、太仆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及陈寔、范滂等二百余人均被收执,受三木酷刑而不改其辞。时任太尉的陈蕃多次上书劝谏,却被桓帝以用人不当的罪名罢免。当时已经是国丈的窦武也曾上书桓帝要求释放党人,还称病主动交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

后来,宦官因担心李膺等人的供词牵连到自己,劝说桓帝赦免他们。同年六月庚申日,桓帝改元永 康,大赦天下。党人获得释放,但放归乡里,终身罢黜,不得再任官职。

窦武沉吟片刻,低声道:“我与兄同为此事日夜悬心,只是目下未有合适时机。好在方才我举荐太中大夫刘矩为太尉,陛下已然恩准,其他事我们仍要徐徐图之。”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窦武和陈蕃立刻噤声,警惕地望向声源处。

一个小太监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大将军,太后宣您入宫。”

窦武皱了皱眉,对陈蕃道:“陈大人,那我们改日再议。”

陈蕃点头应是,转身离去。窦武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小太监向长乐宫走去。

途中,窦武的思绪不禁飘回了三年前。延熹八年二月,先帝废黜第二任皇后邓猛女。同年,窦妙被选入掖庭,受封为贵人。当时先帝想立自己宠幸的采女田圣为皇后,朝臣力谏田氏卑微而窦氏出身高贵,应以赵飞燕为前鉴,立窦妙为皇后,为此与先帝争执不休。

窦氏的门第、窦武的德高名重、窦妙的才貌双全、品行端正,这些都是立窦妙为皇后的正当理由,但只有陈蕃真正洞察了先帝的心思。他深知梁、窦两家的恩怨,以及桓帝对梁氏外戚的厌恶。陈蕃力推窦妙为后,既巩固了窦氏的地位,也为桓帝提供了一个制约梁氏残余势力的机会。

陈蕃的进谏使得窦妙不仅成为了皇后,还成为了平衡朝中势力的一枚重要棋子。窦武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不仅受封槐里侯,还从越骑校尉迁城门校尉,从普通的外戚,变成了权倾一时的国丈。

然而,世事难料,如今窦妙虽贵为皇后,但朝中的局势却愈发复杂。窦武不禁感慨,陈蕃当年的决策,虽然为窦氏带来了荣耀,但也让他们陷入了更为复杂的权力斗争之中。他暗自忧虑,不知这场斗争最终会将窦氏引向何方。

来到长乐宫,一名女官让他稍等,自己进去通报。窦武皱了皱眉,他认出此女是窦妙所设“女尚书”之一。

长乐宫中椒兰之气浓重,窦妙端坐于帘幕后,看着自己的父亲走进来。

“臣拜见太后。”

“父亲不必多礼。”

“太后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无甚大事,只是想与父亲略叙家常,母亲在家中可好?”

“劳太后挂念,臣夫妻一切都好。”

窦武心知女儿叫自己来不会只为了这点小事,但她现在不愿挑明,窦武也就装作糊涂。

“哀家听闻,大将军近来与太傅陈蕃来往颇多?”

“陈太傅乃当世大儒,臣虽领武职,仍心向圣贤,故与陈太傅讲论经义。”

“如此便好。惟愿窦氏子弟都似父亲这般潜心向学,光耀门楣。哀家一介女流,不通圣人之道,好在身边有这几位女尚书略通经学,每日听她们讲,自己也好像离圣人更近了些似的。”

“皇上年幼,太后操劳国事,还要学习圣人之道,实在辛苦。”窦武顿了顿,“只是臣有一言,所谓女尚书,前代并无先例,她们所行之事,皆可由宦官代劳。且这些妇人留宿禁中,出宣诏命,已引得朝野议论纷纷,还望太后早日整肃内廷。”

“大将军此言差矣。宦官虽身在禁中,到底男女有别,哀家替皇上理政,自然还是女尚书便宜行事。且她们行事一向恭谨,并无错处,若随便处置,以后谁还敢近身伺候?”

“臣失言,太后莫怪。”

“大将军也是一片忠心。时候不早了,将军请回。”

这逐客令下得又冷又硬,却让窦武心头那股火气烧得更旺。他迈步出宫,没有回大将军府,而是拐弯来到了陈蕃家。

二人对坐良久,茶水一口未动,仍被骄阳晒得温热。

“游平兄,如今皇上与太后皆被宦官蒙蔽,朝堂之上,宦官嚣张跋扈,横行无忌,国家大事,皆由宦官独断专行。我等士人行事处处掣肘,如履薄冰。如此局面,令人痛心疾首。”

“兄之所言,何尝不是弟心中所想。皇上年幼,未经世事,朝政悉交曹节等阉竖把持,这些阉人专擅媚上,想方设法令皇上耽于享乐,自己好操弄国事。阉党亲属族人又借其朝中之势,争买田产,欺行霸市,祸乱乡里,甚至连地方官员都不敢秉公执法,乃至于被阉党收买,沆瀣一气,实在可恶!就说那张泛,不过是宛地一富贾,却因与后宫有亲,善雕镂玩好之物,用财物贿赂中宫,就有显赫地位,权势横行。南阳太守成瑨收捕张泛,连同其宗族宾客,杀了二百多人,事后才上奏朝廷。”

陈蕃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是的。还有阉竖赵津,他在晋阳贪污放纵,太原太守刘踬派王允去讨捕,在赦令之后将他处死。结果,侯览让张泛之妻上书诉冤,宦官们趁机诬陷成瑨、刘踬,先帝大怒,将他们征召回京,投入监狱。可怜此等直臣,只因依法惩治恶徒,就被宦官构陷致死。”

窦武接着说:“还有徐璜的侄子、下邳令徐宣,曾经想要得到故汝南太守李皓之女,未能得逞,竟然带领吏卒上门将她抢走,在游戏中射杀。东海相黄浮得知后,依法将徐宣处死弃市。先帝却为奸宦蒙蔽,将黄浮处以髡刑,发配右校劳作。”窦武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双手握拳捶案,险些将茶水震倒。

“游平兄噤声。此地虽是我府内,难保隔墙有耳。”陈蕃说着,以手指点蘸茶水,在案上写下数个字。

窦武会意,也以手书数字。

茶盏半空时,两人达成一致,遂拂去案上水迹,窦武起身告辞。

“游平兄,你看!”陈蕃忽指窗外大声道。

窦武举目仰望,但见碧空如洗,那轮圆满的红日,此刻竟被某种神秘力量侵蚀,缺损了一角。

起初,那阴影如同细小的蚕食,不易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缺损的日角越来越大,宛如一只巨兽张开大口,贪婪地咬向那灿烂的日轮。随着阴影不断蔓延,日头越来越弯,最终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夜空中明亮的月牙。天地间的光芒在这一刻达到了最为微妙的平衡,半明半暗,界限模糊。

天边的云彩缓缓流动,如同被镶上了金边的锦缎,映衬着那残缺的日头愈发耀眼。天地间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紫光之中,远处的山川、河流、树木,色彩变得愈发浓重。鸟儿惊慌失措,纷纷归巢;野兽低声嘶吼,寻找藏身之所。世间万物,仿佛都在天地的神秘力量下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阴影开始缓缓退去,一缕金光顽强地穿透了黑暗,如同利剑破晓,逐渐扩大,直至完全驱散了那遮蔽太阳的阴影。

窦武紧盯着太阳,这时才觉得眼睛酸疼,即使闭上双目,依然觉得阳光刺眼,泪水不受控制涌出。

“游平兄,此乃天赐良机!”陈蕃推席而起,花白的胡子止不住颤抖,“前汉元帝之时,帝师萧望之被阉宦石显诬陷,下狱横死,近来颍川李膺、杜密诸公皆因得罪宦官被祸害,连妻子儿女都不能幸免,现在,咱们朝里就有数十个石显啊!我已七十有五,虽风烛残年,也只想助将军除害。将军可以此次日食为由,向太后提议斥退罢黜宦官,以应天变。还有皇上的乳母赵夫人和女尚书们,从早到晚给太后灌**汤,她们也必须尽快除掉,将军你要好好考虑啊!”

“仲举兄!”窦武深揖一礼道,“中常侍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操弄国权,浊乱海内,百姓匈匈,归咎于此。今不诛节等,后必难图。你这一番话如拨云见日,我这就回宫面见太后,向她陈说利害。”

因为两人动作过大,茶案被带倒,茶盏落地碎成一片片,泡在水中泠泠反射着阳光。

窦武从陈蕃府中出来,不及回将军府,径直来到长乐宫。

“回大将军,太后此时正在午睡。”女尚书总管赵娆手摇团扇,动作不疾不徐,却把窦武挡在门外。

“我有要事与太后商议。”窦武绕过赵娆就要往里闯。

“且容奴婢通禀一声。”赵娆仍不愿就此让开。

“你这妇人,这般麻烦。”窦武自重身份,也不好与女子拉扯。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窦妙慵懒的声音随着令人浑身酥软的熏香从里间飘来。

“回太后,是大将军说有急事要与您商议,奴婢怕扰您休息,故此想请大将军稍候,待奴婢通禀于您,再行相见。”

“自家父女,还讲究这些虚礼作甚。快请大将军进来吧。”

“是。”赵娆对着里间行了一礼,接着对窦武道,“大将军,请。”

“哼!”窦武毫不掩饰对赵娆的厌恶,看都不看她就走进宫殿内室。

窦妙眼见窦武神色激动,示意所有服侍的人退避。

“父亲去而复返,可是又有新闻?”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窦妙问道。

“不错!”窦武也就不再遮掩,“太后久在深宫,只怕连方才日食之事都不知晓,百姓人心惶惶,朝廷也议论纷纷,都说是因为皇上宠信宦官、太后听信妇人之言所致。依我朝旧例,黄门、常侍,他们的职责无非是在宫里管点事,把守门户,管管钱物而已。现在,竟然让他们参与政事,委任要职,他们的子弟遍布天下,贪污横暴,无恶不作。天下纷扰,全是因此缘故。所以,必须将他们全部诛杀罢黜,以肃清朝廷。”

窦妙摇头:“大将军此言差矣。我朝确实有太监作恶的先例,但是只诛杀那些有罪的也就罢了,哪有全部诛杀罢黜的道理?若真这么做了,以后谁还敢在宫里当差,谁还敢服侍皇上?”

“宦者柔佞,遇宽柔之代,必弄威权,更有致君主圣名有损,危害社稷者,历代以来,数不胜数。此番即便不能一次尽数诛杀,也要打压其气焰,断折其首脑,令其知晓天家威严,心中存一分敬畏,行事多三分勤谨。”

“大将军深谋远虑,对宦官之弊洞若观火。想必已有应对良策。”

“中常侍曹节、王甫、侯览、张让、赵忠、管霸、苏康,余者宦官有确凿罪证的皆应同罪论处,赵夫人也不可轻饶,至于那些女尚书,留一条命也就罢了,放她们各自回家。”

“不行!”窦妙声音尖利,“大将军以为这是西羌战场,杀得越多功劳越大?皇上现下一刻离不得曹常侍王常侍,赵夫人更于他有哺育之恩,岂可因你一言滥杀无辜?”

“那张让、赵忠、管霸、苏康——”

“张让赵忠本人并无多大罪状,且一向小心服侍陛下,其族人若有不法,依律处置便是。至于管霸苏康,这二人自恃才能,在禁宫中独断专行,着实可恶,杀了他们给宦官提个醒也就罢了。”

“只诛两人,只怕余者因此警惕,对皇上太后不利,还是应当全部除去。”

“那些宦官手里无兵无权,离了这皇宫就是残废一个,大将军如此赶尽杀绝,不知是太看重他们,还是太看轻陛下?”

窦武低头道:“臣不敢。”

窦妙笑了:“那就这么办吧,我稍后令人拟写旨意,大将军请回吧。”

窦武转身欲走,却忽然想到一件事,沉声问道:“女儿,你同我说实话,你同意杀管霸苏康,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因为私怨?”

“那女儿也要问父亲一句,汉家宗室颇多,论出身,论长幼,论才干,论品德,咱们现在这位陛下都实非最佳人选,您与陈太傅、刘大夫当初要我拥立陛下,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利?”

窦武回头,只见窦妙表情似笑非笑,令他捉摸不透。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乖巧的大女儿,成了心机深沉的深宫贵妇?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窦妙脸色微微一变,急忙对窦武使了个眼色。

窦武会意,快步走到屏风后躲了起来。他刚藏好,就听到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

“太后娘娘,陛下请您移驾濯龙园一叙。”

窦武认出了这个声音,是中常侍王甫。他听到窦妙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确定人都走远了,窦武才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离开长乐宫,窦武的心情格外沉重。他原以为至少这宫中还有女儿能够依仗,没想到连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妄图借宦官把持朝政,行前朝吕后故事。

“看来,我们真的是孤军奋战了。”窦武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宫门外回荡。四周的宫殿巍峨而静默,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窦武的脚步在宫门外停滞,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像是被最亲近的人抛弃在荒野之中。他的女儿,那个他曾经视为掌上明珠,寄予厚望的孩子,如今却成了他政治棋盘上的对手。

他的心中有一股火在燃烧,那是愤怒的火,是不甘的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失望。他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自己的信念,甚至是对权力的追求。窦武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又想起了那些在党锢之祸中牺牲的士人,他们的面孔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他们的牺牲,他们的忠诚,难道都付诸东流了吗?

但他随即又攥紧了拳头。不,正因为形势如此危急,他们更不能放弃,他们身后还站着千千万万的士人。为了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为了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他们必须一战。

窦武抬头望向天空,暮色已经降临。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一场足以改变整个王朝命运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将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老天爷啊,”窦武在心中默默祈祷,“请给我们这最后的机会吧。”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