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梦
翡翠岛的盛夏来得格外浓烈,漫山遍野的野蔷薇攀上断壁残垣,将战争的伤疤点缀成绯红的花墙。樱桃站在新落成的了望塔上,手中的蓝格毛巾早已洗得发白,却依然妥帖地系在腰间。她望着远处的海港,九重天舰队留下的浮空船坞在阳光下泛着银辉,几艘小型飞艇正载着建材穿梭往来。
\"樱桃!\"一营长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的军装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未完全消退的伤疤,\"刘老鬼说祠堂的大梁架好了,该去看喜烛了。\"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路上,碎石缝隙里钻出的狗尾草轻轻扫过裤脚。自从那场决战过去半年,岛上的每一寸土地都焕发着新生:曾经的弹药库改建成了学堂,日军的碉堡成了存放渔具的仓库。最热闹的当属村头的铁匠铺,陈阿牛整日抡着大锤,叮当作响的敲击声里,废枪管被重新锻造成犁铧和锄头。
祠堂前的空地上,刘老鬼正踮着脚挂红灯笼,嘴里还嘟囔着:\"这灯笼穗子得用金线绣,咱翡翠岛的新娘子可不能寒碜!\"他一转头看见樱桃,立刻扯着嗓子喊:\"女娃子快来!看看这龙凤烛合不合心意!\"
两根足有小臂粗的红烛摆在香案上,烛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与蟠龙,火苗跃动间,金粉装饰的羽毛仿佛要破空飞去。樱桃伸手轻轻触碰烛泪凝结的纹路,脸颊泛起红晕:\"太好看了,就是...太破费了。\"
\"说啥呢!\"雅阁从后堂转出来,她的枪管上还缠着未拆的红绸,\"你和一营长可是带着咱们打了胜仗的大功臣,这婚事儿得办得风风光光!\"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对刻着鸳鸯的银镯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戴着正合适。\"
樱桃眼眶一热,正要推辞,突然听到天空传来熟悉的嗡鸣。众人抬头,只见一艘绘着九重天徽记的飞艇缓缓降落,舱门打开,下来的却是几个身着粗布麻衣的村民。为首的老汉捧着个檀木匣子,声音颤抖:\"恩人呐!我们是王家屯的,来给你们送贺礼!\"
匣子里是双绣着并蒂莲的锦缎鞋,针脚细密如发丝,鞋尖缀着的珍珠在阳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老汉抹着眼泪:\"要不是你们那次拼死相救,我们屯子早就没了。这鞋是村里老人们连夜赶工做的,就盼着能讨个好彩头。\"
樱桃抚摸着鞋面上的花纹,仿佛看到无数个油灯下,老人们戴着老花镜穿针引线的模样。一营长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收下吧,这是大家的心意。\"
婚礼定在八月十五。这天清晨,樱桃在雅阁的帮助下换上嫁衣。大红的绸缎贴着皮肤,绣着百子千孙图的裙摆铺满整个房间。雅阁给她梳起发髻,将小奶娃留下的金色种子串成的发簪轻轻插上,刹那间,发簪绽放出微光,在铜镜里映出万千星辰。
村口突然响起震天的锣鼓声。樱桃掀起盖头一角,透过门缝看见一营长骑着高头大马,胸前的大红花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身后,刘老鬼扛着铜锣走在最前,陈阿牛吹着唢呐,李小二举着写有\"囍\"字的大旗,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挂满红灯笼的街巷。
\"吉时到——\"媒婆的喊声穿透喧嚣。樱桃被扶上花轿,轿帘晃动间,她瞥见路边的野花丛中,一抹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她心头一颤,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缕带着花香的风。
花轿落地时,鞭炮声震耳欲聋。一营长掀开轿帘的瞬间,樱桃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见他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两人携手走过用炮弹壳铺成的红毯,那些曾经冰冷的钢铁,此刻被鲜花和红绸装点得喜庆非凡。
拜堂时,天空突然飘来大片火烧云,将整个海岛染成瑰丽的绯色。樱桃对着天地神明叩首,恍惚间听见熟悉的童音在云端响起:\"姐姐!我来喝喜酒啦!\"她猛地抬头,只见一朵祥云化作小奶娃的模样,肉乎乎的小手撒下漫天金粉,落在宾客们的肩头,转瞬化作晶莹的糖霜。
婚宴上,翡翠岛的汉子们搬出珍藏的女儿红,王家屯的村民送来新收的糯米糕。刘老鬼喝得满脸通红,非要和一营长划拳,陈阿牛的唢呐吹得震天响,逗得孩子们追着他跑。樱桃坐在新房的窗前,看着院里热闹的景象,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夜深了,喧闹渐渐平息。一营长推开房门,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他解下樱桃的发簪,金色种子突然化作流光,在房间里绕了三圈,最终变成一盏暖黄色的小灯,照亮了婚床上撒着的红枣和花生。
\"小奶娃一定在看着我们。\"樱桃靠在一营长肩头,轻声说。窗外,海风送来海浪的呢喃,远处的灯塔在夜色中明灭,仿佛是九重天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这对历经战火的恋人。
此后的日子,翡翠岛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学堂里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海港上渔船往来如织。樱桃和一营长时常带着村民们在田间劳作,金色种子长成的大树在村头亭亭如盖,每到夜晚,树冠便会发出柔和的光芒,守护着这座重生的岛屿。
某个清晨,樱桃在浇花时,发现树下长出了几株奇异的幼苗。叶片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叶脉间流淌着金色的纹路。她蹲下身仔细端详,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姐姐,我回来啦!这次...我带着新的故事哦。\"
抬头望去,天空中划过一道熟悉的金色流星,拖着长长的尾迹,落入波光粼粼的海面。樱桃微笑着起身,朝着海边走去。她知道,在这片充满奇迹的土地上,爱与希望的故事,永远不会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