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尽失，只能去当魔法师了 第3章 “武功尽失”

苍云宗的一处密室内，近十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围成一圈，在轮流探测过林天海的「气海」之后，他们无不摇头叹气……这些宗内的名医和长老们都给出了同一个结论——林天海再无恢复的可能。

实际上，在这密室中围了好几个圈，他们几乎都是苍云宗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待到最后一位长老给出结论，外圈的人们便再也忍不住躁动起来，他们有的在叹息，有的在窃喜，更有的急着把这个消息传达出去，但无论如何，林天海这位百年不遇的天才陨落已成事实，而这件事迟早会被传得众人皆知。

但此时作为事件主角的林天海却显得无比冷静，在他人看来，林天海就是个患了绝症的病人，而这次“专家会诊”将决定他的命运，至于现在……呵，他所谓的冷静只不过是绝望的表现而已吧。

没人在意林天海是什么心情，就连先前那些十分关心他的长老们也头也不回地走了，人们逐渐散去，这里又剩下了林天海一人。

“唉……”他轻叹一声，从石床上起身，正打算离开这里时，却发现一个人一直斜傍在密室的角落里。

女人身材高挑，长发被她扎成一个高马尾，黑色工装将她塑得笔直，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

这其实不算什么太正式的场合，只不过她习惯穿成这样，倒不是她喜欢这套衣服，只是因为这样能让她显得更年轻些……

头发变白、皱纹增多……短短几年里经受的不幸太多，以至于她足足老了十岁，而至今林天海也不太相信，自己的这位大姨还不到四十岁，几年前他见过她卸下妆后的样子，即使是当时什么都不懂的林天海，也会为那张憔悴无比的脸感到心疼。

女人名叫上官彩，她不仅是林天海的大姨，也是上官建林的大姐，是她把苍云宗内的几位长老请到了这里来，但在那之后，她却一言不发，直到众人离开。

“大……大姨您还没走啊？”林天海的嘴角抖了抖，“大家都走了呢……”

“天海，告诉我，你和上官建林在一起的两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寸寸地将林天海的心理防线刨开，可就连林天海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那天晚上把他接回来的就是她，而最先知道自己武功尽失的也是她，就连这之间发生的事情林天海也早已和她说了个遍，按理来说，自己已经没什么隐瞒她的事情了，可……他为什么要怕呢？

“我不是都告诉过您了吗？一开始他带我吃饭、逛街，然后……”

“我是说，他把你绑了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

林天海愣了片刻，他终于发现上官彩并不没有在质问他，夹杂在话语中的，更多是疲惫和无奈。

“大姨……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上官彩微微苦笑，“你的状态不错嘛，看来昨晚休息得很好。”

“没有没有！我还是很紧张的，那么多大佬围着我……”

“好了，你昨晚睡得那么香，我还不知道？”上官彩的目光逐渐恍惚，“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睡得那么放松。”

“所以我就在想，这是不是你和他演的一场戏，其实你的修为都还在，只是被那家伙用什么方法藏起来了……但我现在才知道，你之所以这么放松，是因为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林天海没有说话，因为她说的大概没错……自从那天经历过一次生死危机之后，他反倒对自己有没有失去修为这件事无所谓了，或许是他认识到自己那一身本事根本就不值一提，又或者……他真的厌烦了原来的生活，无论是「驭剑使」还是“天才”的名号，都已经成为了他的负担。

见他越发紧张，上官彩无奈地笑了笑。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

两人来到了后山的那处小山坡上，上官彩大臂一张，直接往草地上一躺，看到林天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赶紧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跑到这里来摸鱼吧？”

“嘿嘿……”林天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这个地方还是老舅告诉我的……”

“……”上官彩欲言又止，不过就林天海对上官建林的态度，她已经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林天海在她身边坐下，但上官彩不说话，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天海，和你说个有意思的事吧，其实我们上官家的男丁，都是有些倒霉的。”

“倒霉……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上官彩轻哼一声，“你猜？”

林天海摸了摸下巴，如果说他倒霉他倒是能理解，但……

“我看老舅那家伙就一点都不倒霉。”

上官彩笑笑，“可能吧，至少他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但其他人，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比如你表哥……他从6岁起就经常生病，体质弱不说，他也没有修炼的天赋，所以你外公暗地里还是有点不高兴的，毕竟我们上官家好不容易有个男孩，没想到却是一个“凡人”……”

“我不算男孩嘛……”林天海努了努嘴，“也不见外公他老人家来看我。”

“不一样啦，毕竟你姨夫是入赘的，再加上你爸妈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好，而且还闹得众人皆知，这相当于当众打他们老人家的脸嘛。”

“嗯……这个老舅和我说过，我爸妈之间的婚姻是两个家族的老头们撮合的，他们其实并不相爱……”

“其实这其中也算是有我的因素在吧……你姨夫的身份有些特殊，可我当时却自作主张直接和他领证了，你外公当然很生气，但那时候我说要么让我们俩在一起，要么我们就私奔……当时你老舅已经“离家出走”，你外公虽然固执，但他最后也不得不答应我们俩的婚事，只不过代价就是你姨夫必须入赘我们上官家……”

说着说着上官彩忍不住微微一笑，但林天海却完全笑不出来！在教他修炼和剑法的时候，上官彩可谓是严格至极，不仅要求他天天练功，而且只要他敢松懈一下，又或者是练功时分了心，那一定就少不了受罚，就算是平时休息的时候，他也几乎没见过她的笑脸，在林天海的眼中，上官彩就是个冰冷的铁人，无论他再怎么叫苦叫累，也无法换来哪怕一点同情，正因如此，他才更喜欢和上官建林待在一起，相比起前者，这个吊儿郎当的舅舅显然更体贴和爱护他。

他本以为这两姐弟是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没想到年轻的时候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妈从小就内向文静，她没有「驭剑使」的天赋，就作为一个普通人，从小学到大学，再到出来工作，甚至到恋爱结婚……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走着你外公规划好的道路，但这也无可厚非，至少她过上了我们不可能过的生活，可以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说到这里上官彩忍不住叹了口气，“但后来我才知道你妈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你爸，结婚一年，他们俩几乎没同房过多少次，并且还把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到后来怀你的时候我去看她，她才终于和我说了实话……”

“她说什么了？”

在她停顿的时候，林天海非常配合地开口提问，即使他早就知道了后面的剧情。

“她说……生下这个孩子，就代表着这段婚姻是“好的”，那些老爸他们也不会总是盯着他们俩了。”

“我知道的，对她来说，我只是一个任务而已。”林天海淡淡道，“只要她完成这个任务，那么所有人都会松一口气……”

上官彩立马抱住了他，“天海，不要多想，你妈妈她并不讨厌你……”

“但她也不喜欢我……她不喜欢结婚，更不喜欢生孩子，她什么都知道，只是这段时间她被盯着太紧，她说她很羡慕你们，你们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些话，是谁和你说的？”

“她自己啊，嗐，她就是有些没心没肺的，我都习惯了，听说我出生之后她除了喂奶什么都不会做，大部分工作都让家里的女仆包了。”

说到这里林天海心里又五味杂陈，两人不和的事情之所以瞒得那么久，是因为他老爸和家里的女仆关系暧昧，但实际上他们还是青梅竹马，从小相爱，搞得林天海有时都不知道是该谴责还是该祝福，而他小时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由那个女仆照顾的……奶奶的，本以为这种狗血的剧情只会出现在小说里，没想到他居然能亲眼见到它的发生。

但回头想想，这三个人都没有错，结婚的两人无不是受身份的影响不得不做，偷偷相爱的两人无不是爱而不得，这么一想林天海觉得他们最后能离婚，这个结局还是蛮不错的，就算没有离，他也觉得自己足够幸运，至少没在小时候被人捏死，也算是没往狗血的方向继续前进了。

“其实我觉得大家都没有错啦，毕竟改变他人是很难的，敢真正去做最后又成功的了，这世界上也是少之又少，连大姨你都觉得我外公固执，我妈那个性格又怎么敢光明正大地反抗他呢？只能逆来顺受喽。”

“而且，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不可能出生，也不可能到苍云宗来，那就更没有人来挖掘我这一身天赋啦，我又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们那？”

上官彩长叹一声，“是，你妈离婚之后，就直接把你丢给了我，她还嬉皮笑脸地和我说，“以后就当你儿子了”……明明小时候那么乖巧可爱，谁能想到她和你舅是一路货色？”

林天海咧嘴笑笑，但他觉得真正被束缚住的那个人反而是上官彩，他们三姐弟都是关不住的那一类人，但最终只有她被关住了，她不仅意识不到这一点，甚至还一点点变成她父亲的样子，因为——

“这就是责任啊。”

那时上官建林就和他说，是她肩上的责任一点点把她改造成了这个样子，她曾叛逆过、放浪过，但作为长女，她最终要回归自己的家庭，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成长”的。

“其实在那之前，你表哥得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绝症，你姨夫带着他去找治病的方法，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你妈把你交给我，其实也有点顺水推舟的意思吧……”

上官彩越说越无力，过了那么多年，她还是放不下这件事，可是，连尸体都找不到，她又怎么能放下呢？

“大家都说他们死了，可我不信，或许大家都以为你姨夫是个碌碌无为的人，但我知道他的能力绝不输于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带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呢？”

“呼！”上官彩笑笑，又摸了摸林天海的头，“真是的，不应该和你说这些沉重的事的……”

“倒也没什么，老舅其实和我说过这些，他还说，那个时候你正在冲击「化境」，所以是事后才知道的……”

「驭剑使」的境界从低到高依次为「炼气」、「筑基」、「化灵」、「炼剑」、「化境」、「开天」，天赋不高的修炼者究其一生往往也只能到达「炼剑」的层次，而一旦成功突破到「化境」，就能用「气」改变周围环境，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也只有到了这个境界，才算是真正踏入了「驭剑使」的强者之列。

林天海知道这件事怪不得她，毕竟直到现在，隶属苍云宗的「化境」强者也不到百人，而当时的上官彩有天赋也有能力做到这种事，自然无法轻易放弃。

“他骂我了吗？”

“没有，他说那或许是最好的结局，至少……”

林天海没敢继续说下去，但他仍清楚地记得当时上官建林说的话。

“至少她在修炼这件事上成功了，至少她没有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痛苦地死去，至少……她现在还有希望。”

上官彩也没有问，她闭上眼睛，好似沉沉地睡着了，但林天海还是看到了她眼角的眼泪，以及她那不甘又无力的、紧握的拳头。

上官家的男性倒霉吗？林天海不知道，但他觉得真正倒霉的是上官家的女性们，她们的不幸藏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以至于大部分人都认为，相比起其他人，至少她们是幸运的。

林天海突然就释然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官彩对他武功尽失的反应那么小，甚至说得上是平淡，因为她早已经历过更悲惨、更无法接受的事情，所以对他的“倒霉”，她就像是有所预料一般风淡云轻地接受了，或许在她看来，成为普通人并不一定是坏事，至少对林天海来说是如此。

那么他的外公是否也是这样想的呢？这位四十多岁才结婚生子，至今已近耄耋的苍云宗宗主，从林天海出事到现在都未曾露面，是不是也代表着，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林天海不知道，他现在只觉得疲惫，比看家庭伦理剧还要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