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戏楼\"霓裳苑\"的朱漆大门上,两个褪色的门神画像正在流泪。血泪顺着门板滑落,在门槛前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沈予安变异的右眼——青铜瞳孔周围已经蔓延出蛛网般的金属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符文正在皮肤下苏醒。
他手中的青铜钟模型突然发烫,钟摆位置绑着的祖母剪影剧烈挣扎起来。与此同时,戏楼内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曲调是《牡丹亭》的\"游园惊梦\",但歌词却变成了:
\"七世债,还不清...\"
\"守契人,泪血凝...\"
《凶宅志异》在怀中震动,自动翻到记载霓裳苑的章节。泛黄的纸页上,戏楼平面图正在扭曲变形,最终定格成一张人脸——右眼是青铜色,左眼是青灰色,正是沈予安与沈碧梧的眼睛融合状态!图示旁渗出鲜血,组成警告:
**\"水袖衣乃沈碧梧遗物\"**
**\"取衣需过三关:听鬼戏、对台词、穿魂裳\"**
**\"冯三爷已先至,慎防其篡改契约\"**
沈予安推门的瞬间,门神画像的四只眼珠同时转动,直勾勾盯着他左手腕的钟形印记。大门\"吱呀\"一声开启,扑面而来的不是霉味,而是浓重的血腥气混着脂粉香,呛得人鼻腔刺痛。
戏楼内部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观众席空无一人,但每张椅子上都摆着个灵牌。沈予安右眼的青铜视线穿透黑暗,看到灵牌上的名字全是\"沈静山\"——不同年代的写法,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
戏台上正在上演诡异的剧目:七个穿嫁衣的无脸女子在表演水袖舞,她们的长袖如活物般在空中交织,组成北斗七星图案。而台角坐着个穿戏服的老生,正用冯三爷的声线念白:
\"七世轮回债,一朝清算时...\"
沈予安刚踏入观众席,所有灵牌突然齐刷刷转向他。戏台上的老生缓缓抬头,露出冯三爷那张布满尸斑的脸——他的左眼依旧是沈碧梧的青灰色,右眼却变成了与沈予安一模一样的青铜色!
\"第一关,听鬼戏。\"冯三爷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铁钉代替的牙齿,\"听不出戏文真意者...留命于此!\"
七个嫁衣女子的水袖突然暴长,如巨蟒般扑向沈予安。袖口展开后根本不是布料,而是由契约文书拼接成的材质,每张文书上都写着沈予安的名字!
沈予安拔出铁轨钉刺向最先袭来的水袖,钉子触及袖面的瞬间,戏楼里响起震耳欲聋的铜锣声。水袖上的契约文字突然活了过来,如蚂蚁般爬满铁钉,眨眼间将其腐蚀成锈渣。
\"用这个。\"怀中的青铜钟模型突然传出祖母的声音,\"敲击地面!\"
沈予安将钟模型狠狠砸向地面。\"咚——\"的钟鸣声中,七个嫁衣女子同时僵住,水袖悬在半空。戏台上的冯三爷捂住左眼惨叫,青灰色的眼珠渗出黑血。
钟声余韵里,鬼戏的真意浮现:
七个女子其实是历代守契人的妻子...
她们被迫在戏楼表演永无止境的水袖舞...
用舞姿编织契约的枷锁...
最震撼的是,沈予安看到年轻时的祖母也在其中,她的水袖上绣着逆七星图案!
\"第二关,对台词。\"冯三爷突然出现在沈予安背后,腐烂的手搭上他肩膀,\"接不上者...留魂于此!\"
戏台背景板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真实的场景——雾隐河畔,初代守契人沈重山正将青铜匣递给河面浮出的巨大阴影。冯三爷念出上句:\"河神在上,沈氏愿世世代代...\"
沈予安太阳穴突突跳动,不属于他的记忆喷涌而出。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喉咙里挤出陌生的声音:\"...为奴为仆,只求富贵绵长。\"
这是契约的原文!
戏台突然燃起青绿色的火,七个嫁衣女子齐声尖叫。她们的水袖自动断裂,袖中飞出无数黄铜铃铛,每个铃铛里都封着一滴血。冯三爷惊怒交加:\"你竟然觉醒了两世记忆!\"
沈予安自己也震惊不已——刚才说话的绝不是现在的他,而是某个前世的声音!《凶宅志异》自动翻页,显示新内容:
**\"记忆觉醒不可逆\"**
**\"七世记忆全醒之时,即为现任守契人消亡之日\"**
**\"速取水袖衣,迟则生变\"**
冯三爷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漫天契约文书。纸张在空中重组,变成个穿戏服的刀马旦,手持银枪刺向沈予安眉心:\"第三关,穿魂裳!\"
银枪在距离眼球寸许处停住。沈予安右眼的青铜光芒大盛,视线穿透刀马旦的戏服,看到里面裹着的是一盏人皮灯笼——正是祖母制作的那盏!
\"祖母?\"
灯笼的火光突然变成温暖的橘黄色,戏楼内的阴冷为之一滞。刀马旦的面具脱落,露出周淑华苍老的面容。她的嘴被红绳缝住,只能用眼神示意沈予安看向戏台顶部。
那里悬挂着件泛黄的水袖戏服,袖口绣着并蒂莲,花蕊处是两颗人眼图案——左眼青灰,右眼青铜!
冯三爷的契约文书再次聚拢,这次形成条巨大的蜈蚣,百足全是铁钉。蜈蚣扑向戏服,显然要抢先夺取。沈予安将银剪刀抛向空中,剪刀自动展开成十字形,刃口迸发血光,暂时阻挡住蜈蚣。
趁这个间隙,他冲向戏台。每踏一步,观众席的灵牌就炸裂一个,里面飞出缕黑烟钻入他体内——是前世的记忆碎片!
第三阶...看到沈静山在西街纸扎铺地窖折磨林秀儿...
第五阶...目睹三代守契人将长子沉入雾隐河...
第七阶...初代沈重山之妻自剥人皮制灯的惨状...
当沈予安抓住水袖衣的瞬间,整座戏楼天旋地转。戏服自动展开将他包裹,长袖如活物般缠上双臂。左袖传来沈碧梧的啜泣,右袖响起祖母的叹息,两种声音在脑海中交战:
\"夫君...为何负我...\"
\"予安...记住逆七星...\"
冯三爷化身的蜈蚣已经突破剪刀屏障,铁钉足如暴雨般射来。沈予安本能地挥动水袖,袖面展开成屏障,钉雨触及布料时全部悬停——每根钉尖都挑着张微型契约,正是冯三爷这些年来偷偷篡改的条款!
\"你改不了真正的契约。\"沈予安听到自己口中吐出陌生的古语,\"因为守契人从来不是沈家血脉...\"
水袖突然勒紧他的脖颈,布料下的绣线根根突起,竟是红绳材质。缺氧的眩晕中,沈予安看到戏台地板下藏着口井,井水倒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个模糊的巨大钟形轮廓——河钟的本体!
\"终于明白了?\"冯三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守契人只是容器...真正签契约的是...\"
水袖衣猛地将沈予安甩向戏台中央。落地时掌心触到块活动的木板,下面露出条向下的阶梯。《凶宅志异》自动飞入通道,书页翻动声如同急促的喘息。
阶梯尽头是间圆形密室,中央摆着个等比例缩小的戏台模型。台上七个穿嫁衣的微型人偶正在跳舞,而观众席上坐着个陶土娃娃——是育婴堂那个的完整版!
娃娃的嘴机械开合,发出沈碧梧的声音:\"夫君...这是最后的机会...\"
它举起小手,掌心托着第六盏青铜灯。灯焰里浮现出雾隐河底的景象:巨大的河钟表面,六处凹槽已经亮起,唯有最顶端的第七处还暗着。而钟摆位置绑着的祖母魂魄,正在被无数契约文字侵蚀。
\"第七镇物...\"沈予安伸手去拿青铜灯,娃娃却突然收回,\"在哪里?\"
\"在你体内。\"密室顶部传来冯三爷的冷笑,\"最后一件珍物...是守契人的心脏!\"
陶土娃娃炸裂,里面的未亡魂化作青光没入沈予安胸口。剧痛中他单膝跪地,看到自己皮肤下的血管正逐渐变成青铜色。更可怕的是,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有一个前世记忆完全觉醒——
他现在能清晰记得沈静山的一生...
记得如何欺骗沈碧梧...
记得亲手将剪刀刺入她的眼睛...
\"不...\"沈予安撕开水袖衣,露出胸口——皮肤上已经浮现出钟形纹路,\"这不是我的记忆!\"
\"当然不是。\"冯三爷的本体从阴影里走出,他的左眼已经挖出,空洞的眼窝里爬满红绳,\"是契约在重写你的魂魄...就像重写之前六任守契人一样...\"
他举起个青铜匣子——与雾隐河底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七号。匣子开启的瞬间,沈予安的心脏如遭重击,七世记忆如洪水般冲垮意识防线。
最后一刻,怀中的《凶宅志异》突然自燃,祖母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
\"予安...点灯!\"
沈予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铁轨钉刺入自己左胸。钉尖触及心脏的刹那,整个密室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