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阴契 第4章 千镜之狱

沈予安紧紧盯着镜中的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那道诡异的微笑如闪电般转瞬即逝，镜中影像很快恢复正常，可他心里清楚，那绝非错觉。他的直觉告诉他，镜子里藏着某个东西，正透过那层冰冷的镜面，冷冷地窥视着他。

就在这时，老周手中的铜钱串毫无征兆地崩断，三枚压胜钱“叮当”作响，滚落地面。其中一枚骨碌碌滚到沈予安脚边，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铜钱上原本清晰的“太平通宝”四个字，此刻已全然发黑，像是被一层不祥的阴影笼罩，透着令人胆寒的诡异气息。

“你碰了契约？”老周压低声音问道，那声音里满是恐惧，仿佛生怕被暗处隐藏的某个邪祟之物听见。

沈予安没有作答，只是缓缓摊开手掌。只见那道镜子形状的血痕正在缓慢愈合，可他的皮肤下，血管却泛起不正常的青灰色，仔细瞧去，像是有什么活物在血液里不安分地蠕动，令人头皮发麻。老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猛地抓起柜台上的桃木剑，剑尖毫不犹豫地直指沈予安的眉心，厉声喝道：“你不是他。”

沈予安满心疑惑，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老周的剑尖稳稳不动，神色凝重地解释道：“被镜鬼附身的人，影子会慢半拍。”

沈予安闻言，急忙低头看向地面。起初，他的影子安静地贴在脚边，与身体动作完全同步，这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瞬间，影子的左手毫无征兆地自行抬了起来，五指缓缓张开，那模样像是在轻柔地抚摸着什么肉眼无法看见的东西。沈予安惊恐地猛地后退，可他的影子却如被定住一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影子的脖颈以一种人类身体绝不可能做到的诡异角度向后扭曲，那无形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他，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晚了。”老周的声音中充满绝望，“它已经碰到你了。”

窗外，雨幕再次落下，密集的雨滴重重砸在玻璃上，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无数尖锐的指甲在疯狂抓挠，让人浑身不自在。沈予安不安地环顾四周，惊恐地发现当铺里的每一面镜子都蒙上了一层朦胧水雾。他下意识地用袖子去擦拭离自己最近的镜面，可擦到第三下时，他的动作骤然僵住。原来，镜子上凝结的根本不是普通水雾，而是一层薄如蝉翼的血膜。当他将血迹擦开后，镜中映出的不再是熟悉的当铺景象，而是一条幽深昏暗的走廊。

这条走廊两侧，密密麻麻挂满了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站着一个“沈予安”。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他”各自做着截然不同的事情：有的正歇斯底里地惨叫，声音仿佛要冲破镜面；有的发出疯狂的狂笑，笑声回荡在这片诡异空间；还有的正用双手狠狠挖着自己的眼睛，鲜血顺着脸颊汩汩流下。而在走廊尽头的镜子里，那个身着绛紫色旗袍的背影再度出现。她缓缓转身，这一次，沈予安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根本不是一张正常的人脸，而是一张由无数碎镜片拼凑而成的面具，镜片之间的缝隙中，正不断渗出黑色的浓稠血液。

“找到你了。”镜片相互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声音。

沈予安惊恐地猛地后退，后背重重撞上货架，一尊青铜镇纸随之掉落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下意识弯腰去捡，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自己的影子竟然仍站在原地，正缓缓弯腰，伸出漆黑如墨的手，恶狠狠地掐向他的脖子！沈予安本能地就地翻滚，拼命躲开这致命一击。可影子的动作快得惊人，漆黑的手指瞬间触到了他的后颈，那冰冷刺骨的触感，就像一条致命的毒蛇，顺着他的脊椎缓缓爬上来，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千钧一发之际，老周突然暴喝一声，迅速抓起一把朱砂，用力撒向影子。影子的手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猛地缩了回去。然而，仅仅过了一秒，整个当铺里的镜子同时发出“咔咔”的碎裂声，无数镜片瞬间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镜片上都映出沈予安的脸，但表情却各不相同：有的满脸泪水，悲戚痛哭；有的嘴角上扬，露出诡异笑容；还有的满脸是血，面目狰狞。最可怕的是，所有的“他”竟同时开口说话，声音层层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合声：“你以为撕毁契约就结束了？镜子里的世界……比你想的深得多……”

沈予安突然想起镜鬼最后的那句话——“镜子里还有千千万万个‘你’”。他只觉胃部一阵剧烈绞痛，喉咙一紧，忍不住低头吐出一口黑水。定睛一看，水里竟有东西在缓缓蠕动，仔细辨认，竟是几片细小的镜子碎片，仿佛是从他身体深处长出来的。老周的脸色愈发难看，焦急地说道：“它在把你拉进去……必须在天亮前找到‘镜根’，否则你会变成镜鬼的一部分。”

“镜根是什么？”沈予安抹掉嘴角的黑水，却发现自己的牙齿上已然沾着丝丝血丝。

“就是第一面被它附身的镜子。”老周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下费力拖出一个樟木箱。箱子里堆满了泛黄的符纸和铜钱，每一张符纸、每一枚铜钱，似乎都承载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神秘过往。“八十年前，沈如霜从南洋带回一面古镜，那东西就是镜鬼的巢穴。”

沈予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老周的手腕，急切地问道：“我祖母……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老周沉默了许久，仿佛在犹豫是否要揭开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她不是你的祖母。”

窗外的雨声忽然戛然而止，整个当铺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沈予安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血液如汹涌的潮水冲击着耳膜，发出“嗡嗡”的轰鸣。老周的话，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狠狠插进他的记忆深处——沈如霜那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她手腕上永远不曾摘下的青铜铃铛，还有她临终前颤抖着塞到他手中的那面小镜子……

“什么意思？”沈予安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那声音里充满了震惊、疑惑与不安。

老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箱底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民国时期的当铺，柜台前站着年轻的沈如霜，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沈予安毛骨悚然——婴儿的脸上竟然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仿佛被命运遗忘的存在。而沈如霜的手腕上，赫然系着那个熟悉的青铜铃铛，在岁月的侵蚀下，依然散发着神秘而诡异的气息。

“沈如霜当年从镜子里带出来的不是古董……”老周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无尽的沧桑与秘密，“她带出来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