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柳嫣站在孟大福的宅邸门前,看着打扮靓丽的百灵,无奈地暗自摇摇头。
昨天晚上柳嫣压根没把百灵的话当回事,原本以为就是两个丫头的日常斗嘴。谁知道早上出门前,柳嫣刚要走,她就已经装扮一新的从屋子里跟出来。
说什么都要陪着柳嫣,还是那套说词,已经很明确的表示秦瑶也会一道去,但百灵就是嗔怪的认为柳嫣把她当外人。秋月上前呵斥阻止,百灵很生气的与她吵嘴。柳嫣怕真的闹红脸就只能带着她一块来了。
孟府的客厅里,宽敞又奢华,就是堆砌的华物太多,聚在一起就显得庸俗。东北角供奉了一尊一人高的毗沙门天王,天王一手持戟,一手托腰,神色肃穆令人生畏。供台上的香炉里,袅袅香烟螺旋着向上飘散。
孟大福大刀金马地坐在柳嫣的对面,纯金打造的蹀躞带扣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晃得人眼晕。秦瑶和百灵坐在她一左一右的位置,百灵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时不时地偷瞄一眼。
柳嫣的本意就是登门道谢,没想到热情的孟大福临时张罗了一桌简单的席面,说是又要介绍给她几个关系甚笃的人认识,他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有钱的主儿,没准以后会有讼事上的机会,那个王福也在其中。
等人陆续到齐,孟大福让端茶倒水的婢子们都了出去,大手一挥,开口道:“人都齐了,今天都是自己人,大家不必拘谨。”
孟大福接着又指着柳嫣的方向,笑着说:“这几位是与我交好的兄弟,王老板你见过就不过多介绍了。这是柳讼师,我的亲妹子,往后大家有什么摆平不了的事情,都可向她请教出主意。”
又将她那些往事拉出来继续道:“我这妹子可不是一般女娘可以比的,她夫君坑骗了几百贯的钱财带着个妾室跑了,都是她一人偿还,就她这魄力又有几个男子可以比的。等我找到那厮,非把他剁成肉馅,替我妹子出气!”
众人附和。
柳嫣面上笑意盈盈,言辞间满是热忱:“诸位若是瞧得起小女子,日后但凡碰上讼事相关难题,切莫客气。小女子不才,愿为各位排忧解难、出谋划策。常言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想必有诸位襄助,往后定能诸事顺遂。”
孟大福对柳嫣的眼神明显一亮,一阵喝彩:“看我这妹子,话说的多漂亮,文化人就是比咱们这群粗人来的讲究。”
王福也捧场的举杯,“别看柳讼师一介女子,做起事情来飒爽干练,我前日的那个官司就是她帮我要回了三亩地顶账,若是没有她,恐怕我连个子儿都要不回来。”
柳嫣有点受之不武,这案子事实清晰,她其实没用什么心,要说起来秦瑶整理文书的功劳都比她大。而且这讼事赢了第二日,王福就把代理的尾款结清,分毫不差。
人是很守信用,反倒让人存了心思,他不是说生意不好做,继续钱财缓和,怎么说拿就直接拿了一笔不菲的讼费。
柳嫣这人看着大大咧咧,但总是能从一些细枝末节里勾出她的好奇心。再一联想裴禹那日说的一通话,不免心中起疑。
“这讼事一输,孙墨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我听闻,债主们已经开始上门讨债了,他现在狼狈的很。”其中一个身着灰色衣裳的男子,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说道。
这时,旁边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抚了抚胡须,缓缓开口:“想当年他们锦云坊可是压了咱们京都城绸缎制衣坊几十年,他们生意做的跋扈,哪年宫中的订单不都得让他们一头。这败家子孙,怕是受了挑唆,步子迈得太大,资金链一断,就全盘皆输咯。那些债主可不会心慈手软,如今堵在他家门口,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怕也应付不来。”
孟大福神色自若的眯着眼喝酒,王福的眼皮抽了一下,作为其中的当事者之一,他好像并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他那几个得力的伙计,见势不妙,都纷纷另谋高就了,如今身边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真是树倒猢狲散呐。”
未等座位的人回应,他上身前倾,双目放光,迫不及待地补充道:“你们还不知道吧!现今京都城风头最劲的,当属绣浦坊的衣裳,已然成了全城风尚。听闻圣上身边那位备受倚重的女官曲大人,前几日身着绣浦坊的朝服入宫面圣,那独特的样式与精妙绣工,连圣上都多看了几眼。昨日我家夫人听闻此事,哪还坐得住,赶忙命人请了他家伙计上门,给家中女眷量尺寸,满心盼着能早日穿上那绣浦坊的新衣裳,往后赴宴做客,在一众贵妇人里艳压群芳,出尽风头。”
说罢,他微微仰起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自豪的神色,仿佛自家已然走在了京都时尚的最前沿。
柳嫣不语,不动声色地夹了一块烧鹅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食案下头却用脚轻轻踢了秦瑶一下,二人眼神流转,心照不宣地满头干饭。
这时,对面一位身着宝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这绣浦坊我倒是未曾听闻,是哪家新开的铺子?竟有如此大的能耐,让京都城的夫人们都趋之若鹜。”
灰衣男子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略带炫耀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这绣浦坊啊,听说背后的东家极有手段。他家的衣裳,不仅样式别致,绣工更是精巧绝伦,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讲究。而且啊,还时常推出些新奇花样,别家可是学不来。”
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男子,抚了抚胡须,感慨道:“若要这么说,这绣浦坊能在京都城迅速走红,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苦了孙墨,本就生意惨淡,债务缠身,如今怕是又要被这绣浦坊分去不少客源。”
几人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话题从孙墨的落魄,渐渐转移到了绣浦坊的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