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讼师 第2章 围剿

柳嫣所居的小院偏于西北交叉的一隅，位置偏僻却清幽静谧，平日里倒也落得自在。幸而离那几间铺子不远，不过半柱香的路程。

小厮机灵，抄了近路，马车辘辘，穿过两条烟火氤氲的民巷，喧嚣渐盛，西街那繁闹畅旺之处传来的叫嚷打砸声一波接着一波。显然，钱庄的人已然等得不耐烦。

柳嫣心头一紧，柳眉紧蹙，心道：不好，此番怕是凶多吉少，那些要账的没那么好打发。

马车刚一停稳，柳嫣便迫不及待地提起裙摆，挤进看热闹的人群，莲步匆匆地跨入铺子。

铺子内仿若炸开了锅，喧闹声排山倒海般向她席卷而来。只见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正围着战战兢兢的掌柜们推搡叫骂，掌柜们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发软，节节后退，嘴里不停求饶。

为首的壮汉生得满脸横肉，脖子上青筋暴起，手中高扬着票据，声嘶力竭地吼道：“今儿个连本带利必须还清，若是再不还，咱们就按规矩收走，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其余几个壮汉也在一旁张牙舞爪地大声附和：“就是！咱钱庄可不是吃素的，也不打听打听咱们主君是谁！拖了这么久，当我们好欺负呢！”

铺子内的伙计们瑟缩在角落里，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稍有不慎，引火烧身。见柳嫣进来，掌柜们仿若见到“救世主”般，忙不迭地喊道：“柳娘子，您可算来了！”

柳嫣微微仰头，下巴轻抬，目光清冷如霜，尽管内心早已慌乱如麻，可面上却镇定自若，不露丝毫破绽叫那帮人恐吓了去。

她轻声启唇，礼貌含笑，声音虽柔却字字掷地有声：“各位且先息怒，我既已前来，便断不会逃避。只是这账目之事，事先并不知情，不瞒各位壮士，吾也是今日才知此事。总得容我与你们细细核对，调查清楚才是。”

“核对？调查？你这娘子把咱们当什么了！”

那满脸横肉的壮汉闻言，先是一愣，似是没料到这柔弱女子竟有如此气场，随即反应过来，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冷笑，上上下下打量了柳嫣一番，眼神仿若在审视一件毫无价值的物件：“哼，你男人都跑了，留下你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法子？少在这儿拖延时间，赶紧还钱！”

柳嫣面色不改，目光直视那壮汉，不卑不亢地回应：“我虽为女流，却也知欠债还钱的道理。但这事儿来得突然，我总得弄个明白，不能稀里糊涂就把钱交出去，您说是不是？”

“我呸！我可不管你明白不明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只认白字黑字签字画押。”那壮汉朝地上啐了一口，不耐烦地一摆手，扬着手中的票据，继续道：“你男人把房产地契压在柜上，说好了半旬还钱，这都超了两天了，今儿个这钱要是拿不出来，这铺子我们可就收走了，这就是规矩！”旁边几个壮汉也跟着起哄，嘴里嚷嚷着让柳嫣别磨蹭。

柳嫣心里清楚，和他们硬碰硬不是办法，于是缓了缓语气，说道：“各位壮士，我知道你们也是奉命行事，大家都不容易。我柳家在这城里也算有些根基，断不会赖账。想必我家住何地有何背景，各位也是摸的门清。不瞒各位，我也是被蒙在鼓里，这几间抵押的铺子是我娘家的陪嫁，若非牵扯我的私产，定不会与各位为难。只是恳请诸位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这账目捋清楚，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要是我柳家真有亏欠，我砸锅卖铁也会补上。”

掌柜们在一旁纷纷点头，帮着柳嫣说话：“各位爷，咱们娘子向来是个讲理的人，又是被坑骗，总得让她把事捋顺了吧，您就信她这一回。”铺子内的伙计们虽不敢大声言语，但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壮汉们，希望他们能答应柳嫣的请求。

那横肉壮汉听了柳嫣这一番话，神色稍有缓和，可还是疑虑重重：“按你的意思，你是被你男人给蒙骗了，可我凭什么信你，若你们公母诓骗咱们，转眼跑了怎么办？”

柳嫣苦笑：“这位壮士真会说笑，如今房契地契均在你们手中，即便我跑了你们也没有任何损失，我不过是想尽力保住陪嫁而已。”

横肉壮汉转了转眼珠，心想言之有理，松口道：“那你说，要多久，咱可没时间和你一直这么耗着。”

柳嫣略一思索，说道：“至多三日，三日之内，我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若有延误，任凭处置。”

壮汉们相互对视一眼，似是在权衡利弊，过了一会儿，为首的那个才开口：“行，咱们可怜你，就信你一回，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三天后没结果，可别怪我们不客气！”说完，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柳嫣抱拳作揖，等人都走了，才松了一口气，身子微微一晃，秋月赶忙上前扶住她。掌柜们围过来，一脸愧疚地说：“夫人，都怪我们没看好铺子，让姑爷……”柳嫣摆摆手，打断他们：“这事儿不怪你们，事情没有查清楚前还不能定论，或许夫君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出此下册。”

秋月急道：“娘子！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在替他说话。”

事实摆在眼前，柳嫣怎不知那萧逸将她摆了一道，留下了这一堆烂事让她收拾残局。

只是隐约觉着这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她现在乱的很，当下得静下心捋清来龙去脉才是。

柳嫣没有理会秋月对萧逸的讨伐，扫了众人一眼，道：“各位掌柜还请将萧逸找你们挪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说清楚。”

众人纷纷称是，柳嫣强打起精神，坐到账台前，开始仔细研究账本。她知道，这三天对她来说，是背水一战，必须要找出萧逸留下的蛛丝马迹，把窟窿补上，才能保住自己的嫁妆，也给自己争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