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讼师 第32章 堂审

又过两日，林氏夫妇收到大理寺的复审在后天一早的通知。柳嫣又详尽反复核对了案件脉络及所涉及的证据与证词。

委派了秋月去东街通知了还在扮乞丐的周惠意，一切办理妥当后，便坐等开堂之日。

那日清早，柳嫣与秦瑶陪同林氏夫妇，以及证人周惠意和乞丐王翁四人抵达大理寺门口。周围早已聚集了看热闹的百姓。

这在京都城可是个稀罕事，不论林羽死因如何，这大理寺几十年无一宗冤假错案的声誉被柳嫣搅和的眼看要不保了，城中权贵们也是乐衷于私下八卦此事，更别提那几家涉事的对家更是老早就抻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彼时开在大理寺对面酒肆的二楼靠窗的位置早些天就被预定满员，坐等最终判决的权贵各个摩拳擦掌，只可惜大理寺没有看台，若是卖票定能大赚一笔。

柳嫣收回远眺的目光，又被紧随其后的几队招摇人马吸引。

不用多想便知是刘、宋、邹、樊、袁几家护送自己少主前来赴审，几家大人为避嫌未曾露面。

引得侧目的是今日格外耀眼的裴禹，骑着一匹黝黑神驹，马鞍与缰绳皆镶着银饰以宝石点缀，在逐渐耀眼的日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

他一袭暗纹蓝服，腰间束着条墨玉蹀躞带，愈发衬得身姿修长挺拔。羽扇轻摇，扇面上绘着的墨竹栩栩如生，随着他的动作似要摇曳生风。

柳嫣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丑人多作怪，哪有热闹往哪里钻。

裴禹翻身下马，缰绳利落地丢给随行小厮。大步上前与柳嫣打了个照面，口气悠然地跟柳嫣打招呼：“终于有机会能与柳大讼师当面交锋，一会儿在堂上还请您口下留情。”

柳嫣看这架势，对方讼师定是裴禹无疑，难怪申诉那天特意跑过来与自己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倒是不稀奇，为权贵发声是他这等向钱财看齐之人做的出来的事情。人各有志，柳嫣也不是那种道德绑架的人，只是一想到裴禹可能会在林羽一案中搅和，她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裴讼师谬赞，想必这次您又能捞上一大笔。”

他摇了摇羽扇，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柳讼师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裴某虽不才，却也并非只认钱财之人。这林羽之案，我也是出于好奇，才参与其中。”

柳嫣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裴讼师的高义，柳嫣实在不敢苟同。在这京都城里，谁不知道裴讼师向来是有奶便是娘，只要出价够高，什么案子都敢接。如今为权贵发声，想必那报酬也是相当丰厚吧。”

裴禹却不生气，反而轻轻笑了起来，“这世间之事，本就没有绝对的黑白。我不过是在这尘世中求生存罢了。再说，讼师只为代理讼案发声，各司其职罢了。”

柳嫣却不吃他这一套，讥诮地为他鼓掌，“柳嫣才疏学浅，今日听君一席话，真是‘受益匪浅’。裴讼师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只是不知道，裴讼师拿着权贵的赏银，昧着良心说话，夜里可睡得安稳？”

“欸，多谢挂怀，裴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然夜夜睡得安稳。”

裴禹脸上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坦然地回应着柳嫣的质问。

说话间，大理寺的衙役走了出来，高声喊道：“堂审即将开始，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秦瑶看了柳嫣一眼，：“走吧，堂审要开始了。”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衫，稳步朝着大理寺公堂走去。

几个权贵少爷面色轻松，闲庭信步地下了马车。

打头的是刘同理，越过柳嫣等人，在周惠意身旁停留不足片刻，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的朝公堂走去。

见状，柳嫣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拍了拍周惠意的肩膀以示安慰，“别怕，待会儿把你知道的一切如实说出来便可。”

周惠意身子微微颤抖，嘴唇泛白，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柳讼师，放心，我省得。”余下之人随着柳嫣鱼贯而入。

衙役持杖两边站立，整齐划一，如同一排坚固的屏障，将公堂的威严烘托得愈发浓重。

周崇坐在主位上，手持惊堂木，“啪”的一声，响声在公堂内回荡，震得众人心中一紧。

梅山霸凌案复审就此拉开帷幕

“林羽之案早已结案，证词明晰，动机确凿，一应卷宗俱全且合法有效。尔等刁民，又凭甚在这公堂之上信口雌黄，妄图推翻前案定论？”周崇突然开口，声音在公堂内回荡。

柳嫣揖礼，答道：“回大人，我方之所以翻案，源于林羽生前亲笔手书中明确记载长期遭遇同窗欺辱。”

律法讲究因果关系，并非先前地痞勒索不成反被杀的定论。

并列举如下。

悖论一：若是冲着钱财，死人佩戴玉佩并未丢失。

悖论二：死者死于阴私娼门手段，手法残忍，其工具并非临时起意就可立马寻到。

悖论三：死者家与东街春仁坊附近成对角，相距数里，根据他日常轨迹，若非有人诱引，怎会绕路而行。

根据多日走访调查，林羽生前长期遭受霸凌，因双方身份地位悬殊而选择隐忍。

后因无法忍受对方肆意挑衅，只能被迫反抗，从而与刘同理，宋清等人发生口角，并升级为肢体冲突。

这一点，周惠意作为当事人可以证实。

说着，柳嫣侧首望向周惠意，“周惠意作为目击者可以证实。”

周惠意心领神会，虽面露怯色，但语气坚决：“大人，学生当日亲眼所见，林羽为人和善，若非被逼无奈，绝不会与人起争执。那些人仗着家世，平日里对林羽诸多刁难，实在过分。”

柳嫣继而将秦瑶二探书院得来的证词递承给周崇，双手奉上，态度虔诚：“大人，此证词乃是我同伴秦瑶费尽周折，在梅山书院多方打听，以此证明林羽长期受到的压迫和霸凌。这些文字背后，皆是林羽的血与泪，还望大人明察。”

裴禹见状，却不慌不忙地站出反对，手中羽扇轻轻一摇，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脸上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周大人，柳讼师，这一番说辞，看似有理有据，实则漏洞百出。先说这手书，字迹是否为林羽亲笔，有待考证；即便真是，也难保不是他一时意气，夸大其词。再者，周惠意与林羽关系匪浅，他的证词，客观性存疑。至于这所谓证词来源不明，难保不是有人蓄意编造，误导大人断案。”

周崇的脸色愈发凝重，他沉思片刻，又看向裴禹，说道：“你既称证人作伪，可有证据？若拿不出确凿证据，仅凭猜测，可是要担上污蔑之罪的。”

裴禹胸有成竹，“周大人，我手中恰好有一份林羽在梅山书院求学期间的一应表现记录，乃校方所出。上头明明白白写着，林羽生性乖张，日常形式诡悄，时常主动寻衅滋事，与同窗屡屡起冲突，搅得书院鸡犬不宁，这才引得众人不满，对他有所惩戒。相较之下，柳姑娘那些零散片面的所谓证据，岂不是站不住脚？”

说着，他从袖中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份装订整齐的册子，上前两步，双手呈递交给周崇。

脸上带着一抹志在必得的浅笑，目光扫向柳嫣，似是在挑衅，又似在炫耀。

柳嫣见状，心中一紧，却不甘示弱，立刻反驳道：“裴讼师，你莫要混淆视听！院方记录就一定可信？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人暗中授意，故意歪曲事实。林羽平日小心谨慎，若非被逼至绝境，怎会与人起争执？你这份记录，恐怕才是有心人编造的谎言，专为掩盖真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