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日头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洒而下,将大地烤得滚烫。柳嫣套好租来的马车,那马车虽不算豪华,却也收拾得干净整洁。
她抬手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珠,扭头对秦瑶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去请陈靖远,咱们好尽早出发。”
秦瑶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陈靖远门前。她抬手敲门,“砰砰砰”,敲门声在寂静的小院中格外响亮,可屋内却毫无动静。秦瑶又加大了力气,高声喊道:“陈讼师,陈讼师在吗?”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夏日蝉鸣的聒噪。她心中涌起一丝不安,犹豫片刻后,缓缓推门而入。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屋内景象映入眼帘——屋内空荡荡的,桌椅摆放整齐,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秦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人去哪儿了?”
柳嫣见秦瑶许久未归,心中愈发担忧,也快步走进院子。看到屋内情形,她也瞬间傻眼,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措。柳嫣率先回过神来,眉头紧皱,在屋内踱步查看,试图找到一丝线索。可一切都规整有序,丝毫没有留下陈靖远去向的蛛丝马迹。
“这老陈,怎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咱们还指望着他帮忙呢!”柳嫣焦急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恼怒。
秦瑶咬了咬下唇,目光在屋内四处扫视,“会不会是临时有急事,来不及通知咱们就走了?可这也太奇怪了,就算有急事,好歹也该留个口信啊。”
闻声而来的侍从阿州被柳嫣一把抓住胳膊,“你可知道陈讼师去哪了吗?”
阿洲瓮声瓮气的回答:“陈讼师说上午有事,说等你们来寻他的时候,告诉你们一声他办完事就先过去。”
柳嫣感到一阵不安,强压下内心的焦躁,松开阿州的胳膊,对秦瑶说道:“先别慌,既然他说办完事先过去,那咱们也赶紧出发,说不定能在路上碰上他。”两人匆匆出了院子,上了马车,柳嫣扬鞭策马,朝着李府疾驰而去。
一路上,柳嫣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着马夫,可马车在城区的道路上行驶,速度始终提不起来。秦瑶坐在一旁,也满脸焦虑,不时望向窗外,期望能看到陈靖远的身影。直到李府的大门映入眼帘,她们都未见到陈靖远的踪迹。
柳嫣将马车停在李府外,与秦瑶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走上前去递上拜帖。门房接过拜帖,让她们稍作等候。
不多时,门房出来告知,李府已接到另一张拜帖,一位自称正和堂资深讼师的陈靖远已经在府内与夫人商议。
柳嫣和秦瑶对视一眼,暗骂一声,咬牙切齿说道:“这个陈靖远,果然还是算计了咱们!”
秦瑶也气得满脸通红,“现在怎么办?他肯定想独占功劳,把我们撇在一边。”
柳嫣冷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不能就这么被他得逞。走,进去看看情况。”她们再次递上拜帖,表明自己也是为林夫人讼案而来,门房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她们进了府。
两人跟着门房来到会客厅,只见陈靖远正口若悬河地向林夫人讲述着自己的策略,丝毫没注意到柳嫣和秦瑶进来。林夫人看到她们,微微皱眉,面露疑惑之色。
彭焯焦急地朝她们一个劲地使眼色。柳嫣心中一沉,上前一步,恭敬地向林夫人持礼,然后说道:“林夫人,吾与秦讼师特前来与您商讨讼案细节,路上有事耽搁,稍晚了一瞬,还望见谅。”
陈靖远这才回过神来,热络地招招手,嘴里笑着嗔怪道:“快来!快来!我都与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怎么还这么没规矩,见讼事人这么大的事怎能来迟呢!知道的是你们自己的原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老陈管束无方呢!”
柳嫣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心中咒骂:“不要脸。”拉着秦瑶走上前去。
陈靖远仿若没看到一般,故意满脸歉意地说道:“林夫人莫要见过,两个初出茅庐的末等讼师做事鲁莽了些,您休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反客为主的向林夫人介绍:“这位柳讼师可要与您着重介绍一番,她可是在咱们京都城讼师圈里顶有背景的,师从那个被判挟讼之罪的云隐先生,当时她自己也是官司缠身,被夫君抛弃,又欠了巨额债务,求到我们顾堂主那里,咱们念及旧情就收了她在堂里做些打下手的事宜。柳讼师也争气,背着我接了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梅山案,虽然败了,但这种一心为正义不畏强权的精神是值得夸赞的。另一位就是我的徒弟,之前是我友人家的家生子,我见她有灵气,替她赎了身改了良籍。跟在我身边多年见过些世面,别的不说,近一年大方了许多,往常都是畏畏缩缩地站在我身后的,你看现在这不也可以出来独当一面了嘛。”
柳嫣和秦瑶的面色铁青,又不得不僵硬地挤出笑容再次持礼。要说第一次林夫人抱有不信任和迟疑,这次直接把轻视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甚至连落座的指示都没有,就连一旁的彭焯也朝她们无力地摇摇头。
还是陈靖远冲着她俩宽慰地点点头,看似维护,实则贬低道:“你看看,刚才还夸你们有长进,还杵那儿干嘛,赶紧坐啊!怎么着?还想请林夫人亲自请你们啊?别见外——赶紧坐,赶紧坐。”
俩人无奈,但又不想失去这次机会,只能听从老陈的话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末等座位。从进门到现在林夫人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们一眼,转而与陈靖远吐露心声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
陈靖远轻咳一声,眼神似有似无地朝门口那边瞟,林夫人看了柳嫣和秦瑶一眼后对着彭焯招招手,小声说了几句。
彭焯面露尴尬,几步上前,提醒道:“师妹,秦讼师,外大舅母要与陈讼师谈及正事,二位还是请移步外院等候吧。”
林夫人下了逐客令,就算柳嫣再不甘心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在彭焯的身后出了会客厅。刚出门,柳嫣就气愤道:“师兄,林夫人这是何意?这不明摆着过河拆桥。”
彭焯为难地解释:“也是赶巧,那个陈靖远与你们就是前后脚。本来我已经说服外大舅母把讼事交于你们来做。可是他们聊了几句后改了主意,把讼事的权利给了陈讼师。也好,这个讼事本来就复杂弄不好还会得罪了外大舅父,往后有别的案子,师兄肯定想着你。”
柳嫣不甘心被呛行,据理力争:“你怎么不和林夫人言明是老陈鸠占鹊巢抢了我们的讼事,这个人毫无底线和道德,怎么能将此等大事交于小人手里。”
彭焯干脆把话挑明:“柳嫣,你还不明白吗?外大舅母就是信不过你们,那个陈讼师又在一煽动,全然对你们失了耐心。”
柳嫣急切中透着恳求:“师兄,能想办法再去跟林夫人解释解释吗?我们熬了一夜做了周全的讼事章法,是有信心帮林夫人讨回公道的。”
彭焯犹豫一下,还是无奈推辞:“师妹,外大舅母决心已定,师兄帮不了你。”
“师兄——”柳嫣还想争取,却被秦瑶拦下,“算了柳嫣,是咱们掉以轻心怪不得旁人。彭君,还希望您能代我们与林夫人致歉,这些没准能帮到林夫人的讼案,还请您转交给她。”
秦瑶将她们整理的案书交于彭焯,浅施一礼后拉着忿忿不平的柳嫣离开了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