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讼师 第8章 扶持

云隐先生胸口堵了一口闷气，厉目上扬，斥责道：“那你待如何？叫我如何？还跟小时候一样没出息，遇见事就知道哭，难不成你想把夫君哭回来还债？现下你坐在这儿哭没准你夫君正与那妾室拿着你的银钱逍遥快活呢！我可把话撂这儿，有事就麻溜地说，没话就走，我可没义务听你抱怨那些糟心事。”

柳嫣一时恍惚，仿佛遇见他们双宿双栖的恩爱场景。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徒儿已经想好法子了，刚才只是一时糊涂，惹得先生气闷。”

云隐先生终是忍不下心，凝望着曾经的爱徒，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人这一辈子本就是一场布满荆棘旅途。只要你的脊梁没被压垮，就绝不能任由旁人轻贱了你。路是你自己选的，打碎了牙也得和着血往肚子里咽，给我一步步走下去。这世间没人能帮得了你，唯有你自己。”说罢，便让小厮准备笔墨写了一封信交在柳嫣手上。

柳嫣疑惑，眼中满是不解，轻声问道：“这是......？”

云隐先生微微仰头，靠在杌子上，许是刚才动了气神色间透着些许疲惫，她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虽退出正和堂，不过你拿着这封荐书，他们会收留你。你若不想回华洲，去那儿谋个差事，暂且能够养活自己。”话落，她朝下人摆了摆手，示意送客，随后便阖上双眼，不再言语。

柳嫣紧紧攥着那封荐书，心中五味杂陈。向云隐先生深施一礼，轻声道别后便转身离去。

踏出云隐先生的住处时，已是正午时分，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刺目的光线让她不禁眯起双眸，抬手遮挡。她在门口短暂地驻足，心中暗自思量，既然已有先生的荐书，不如趁热打铁，先去正和堂探探路，也好为日后的生计早做打算。

也是赶巧，她刚抬脚前行，还未拐出巷口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柳嫣回身望去，竟是云隐先生的书童匆匆赶来。

“娘子留步！”书童边跑边高声呼喊，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脸颊上。

柳嫣听闻，当即停下脚步，眼中满是诧异，待书童近前，轻声问道：“小哥何事这般匆忙？”

书童见柳嫣神色紧张，赶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微微喘着粗气说道：“先生命我将这些银两交给娘子，还特意叮嘱，这是暂且借给您的，日后可是要还的。”说着，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荷包，递到柳嫣面前。

柳嫣见状，心中一暖，眼眶也微微泛红。她伸出手，轻轻接过包裹，入手沉甸甸的，想来这笔银两数目不算小。

“多谢小哥，也劳烦小哥代我向先生致谢，这份恩情，柳嫣铭记于心。”柳嫣的声音略带哽咽，话语间满是诚挚的感激。

书童笑着点点头：“娘子放心，先生那边已经派人去正和堂那边打招呼了。您快些去吧，想必堂主还等着您呢。”

柳嫣再次道谢后，与书童道别。她将银两妥善收好，大步向着正和堂的方向走去。行至几步又觉不妥，便决定换身行装再去也不迟。

正和堂在临近大理寺，在东街环政巷的南侧。女子梳洗总是会费些时辰，加上柳嫣如今生活水准直线而下，出门的两马车舆也换成加了伞盖的单马小轺车，就这也是她狠下心来置办的。

巷内道路已见老旧狭窄，将将能过一车一马。柳嫣掐算着时辰本就着急，嫌弃秋月驾车的技术不甚精湛，只能自己上阵，却被那匹任性的小马搞的没了脾气，任由它快一步慢一步的前行。

此时听见后方马蹄声声，秋月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只见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身着醒目的胡服，那胡服的样式独特，领口袖口皆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在日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泽。又朝马上的人望去，只瞧见个侧脸，剑眉星目，轮廓深邃如刀刻，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神色冷峻，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

秋月神色微变压低声音嘀咕：“娘子，这人好生奇怪，跟着咱们走了两条街了，不会是来催债的吧。”

自打出了门，柳嫣满心满眼的就俩个事：还债，赚钱。压根没注意过马蹄声响，若不是秋月提醒，她根本没发现那成年大马与自己已经齐肩并行。本想高声提醒，想了想如今处境，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忍住了脾气，悄声回道：“莫要慌，且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柳嫣手上的缰绳是一寸都没有收，期间还扬了一次鞭子，马儿吃痛便奋力地跑出几米与那人拉开距离。

对方好像也不是个轻易退让的主，双腿一夹马肚子就窜了上来，这也就罢了，可偏偏压着轺车跑，柳嫣这会儿已经很烦了，巷道狭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皱着眉头，手上的力道也加重几分，腹诽道：莫不是真来讨债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往那边望，就这一分神的节骨眼，轺车突然猛地一震，原来是车轮不小心碾到了路边凸起的一块石头。

柳嫣身子往前一倾，好在她反应机敏及时勒住缰绳，否则连人带车险些翻倒，她心中一惊，赶忙稳住身形。秋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而那骑马之人似乎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同样勒得马儿发出一声嘶鸣，蹄子在空中悬了一瞬，随后重重地踏下，扬起一片尘土。那骑马之人也有些意外，眉头微皱，用力勒紧缰绳，试图安抚这匹躁动的马。“吁！”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可马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依旧不安地刨着蹄子。

反观柳嫣的枣红小马，此时正喷着鼻息，脑袋高高扬起，倔强地正喷着鼻息斜停在巷间，发脾气似得一步都不肯挪动。

结果路被堵得严严实实，马上之人显然很不耐烦，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柳嫣二人无碍后，礼貌一笑，口吻却阴阳怪气对着惊魂未定的柳嫣说道：“能把轻便的轺车驾成这样，娘子也是技术高超了，在下实在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