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铜镜碎片冲进赵家老宅时,赵老太爷正在院子里晒草药。
\"小欢子?\"老人眯起眼睛,\"这么急——\"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铜镜上,脸色骤变,\"月径怎么碎了?\"
\"月径?\"我喘着粗气,\"您认识这镜子?\"
赵老太爷一把将我拽进屋内,砰地关上门,又连下三道禁制。昏暗的房间里,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镜面:\"三十年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
\"常羲被月宫的人抓走了!\"我急声道,\"她说让我找您——\"
\"慢着。\"赵老太爷打断我,从柜底取出个檀木匣子,\"先把碎片放进来。\"
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裂纹处渗出银光,碎片自动拼接,转眼间恢复如初,只留下几道细如发丝的银线。
\"月径是通往月宫的秘道。\"赵老太爷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有力,\"当年月华将军将它交给常羲,就是为了这一天。\"
我瞪大眼睛:\"您...您的声音...\"
老人苦笑一声,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四十岁左右的脸,左颊有道月牙形伤疤。更惊人的是,他的瞳孔变成了银色!
\"赵无涯,月宫西天门守卫统领。\"他行了个古怪的礼节,\"因私放月华将军下凡,被削去仙骨,贬为凡人。\"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等等...您是说,您原本是神仙?\"
\"曾经是。\"他摸了摸伤疤,\"这是锁神环留下的。月宫一日,人间一年,我在这凡尘已蹉跎三十载。\"
窗外忽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赵无涯——现在该这么叫他了——快步走到窗前,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符文,雨声顿时隔绝在外。
\"时间不多了。\"他示意我坐下,\"玄阴盟的人肯定也察觉到了月宫异动。\"
\"玄阴盟?\"
\"张道长背后的势力。\"赵无涯冷笑,\"一群妄图窃取月魄的疯子。\"他忽然按住我的手腕,\"你体内有常羲的血契?\"
我点头,他立刻取出一根银针,刺破我的中指,将血滴在铜镜上。血珠接触镜面的瞬间,竟化作细小的银色符文,在镜面游动起来!
\"果然...\"赵无涯神色凝重,\"常羲把月华之力注入了血契,这是她留给你的路标。\"
镜面上的符文渐渐组成一幅星图,中央是个发光的月牙标记。我正要细看,大门突然被撞开!
\"欢喜施主!\"清风道长浑身湿透地冲进来,道袍上沾满泥浆,\"大事不好!\"
他身后跟着娇娇和芳芳,两个姑娘脸色惨白。芳芳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羊皮纸:\"欢喜哥,我们在道观藏书阁找到了这个!\"
清风道长喘着粗气接过话头:\"《太阴窃玄录》记载,凡人可通过'偷月'仪式短暂进入月宫,但...\"他咽了口唾沫,\"九百年来尝试者,无一归来。\"
赵无涯猛地站起来:\"胡闹!偷月仪式需要献祭三魂七魄中的一魄,就算成功也会变成行尸走肉!\"
\"但这是唯一的方法,不是吗?\"我盯着铜镜,那些银色符文此刻正组成常羲的轮廓,她似乎在镜中对我说着什么。
暴雨声中,远处忽然传来诡异的铃铛声。赵无涯脸色大变,迅速熄灭油灯:\"玄阴盟的搜魂铃!趴下!\"
我们刚伏低身子,一道黑影就从窗前掠过——那是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腰间挂满铃铛。他在雨中悬浮着,像只巨大的蝙蝠。
\"张天师的走狗。\"赵无涯压低声音,\"他们在找月径。\"
黑衣人忽然停下,面具转向我们的方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芳芳怀里的铜镜碎片突然发出微光,娇娇眼疾手快用外套盖住。
铃铛声渐渐远去,赵无涯长舒一口气:\"不能待在这了。月圆之夜前,我们必须准备好一切。\"
\"月圆之夜?\"我疑惑道。
清风道长展开那张羊皮纸,指着上面的图示:\"偷月仪式只能在每年八月十五子时进行,借助满月之力打开通道。\"他犹豫了一下,\"但今年闰四月,下个月就有个'双满月'...\"
\"五月十五。\"赵无涯掐指一算,\"还有二十六天。\"
我数了数铜镜碎片——正好二十六块。这不是巧合。
芳芳突然轻呼一声:\"你们看!\"她将几块碎片拼在一起,上面的银光竟然连成了北斗七星的图案,勺柄直指窗外某个方向。
\"月宫方位。\"赵无涯倒吸一口冷气,\"常羲在给你指路!\"
娇娇忽然哭出声:\"欢喜哥,你真的要去...那个月亮上?\"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起最大的那块碎片。当手指触碰到镜面时,一阵刺痛传来——碎片边缘割破了指尖,血滴在镜面上,竟浮现出一行小字:
「月桂不死,此心不灭」
这是常羲的笔迹!我胸口突然涌起一股热流,血契在皮肤下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
\"我去。\"我听见自己说,声音稳得不像自己,\"告诉我需要准备什么。\"
赵无涯和清风道长相视一眼,老道长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个锦囊:\"这是'固魂香',能保你一魄不散。但记住,你在月宫最多停留三刻钟,否则...\"
\"否则就永远回不来了。\"赵无涯接话,他掀开地砖,取出个铁盒,\"这是我珍藏的月宫地图,标出了天牢位置。\"
娇娇突然抓住我的胳膊:\"网上有人说,张道长昨天去了省城,见了群穿黑斗篷的人!\"
\"玄阴盟高层。\"赵无涯脸色阴沉,\"他们肯定要在月宫守卫最薄弱时动手。\"
清风道长掐指一算,突然脸色大变:\"不好!下个月十五恰逢'月蚀',正是月魄最易窃取之时!\"
\"月魄是什么?\"芳芳问。
\"月宫核心。\"赵无涯的声音带着恐惧,\"若被取走,整个月宫都会崩塌,常羲她...\"
他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了——常羲会随着月宫一起灰飞烟灭。
暴雨渐歇,一缕月光穿透云层,正好照在铜镜上。镜中的银色符文突然活跃起来,组成清晰的四个字:
「我等你来」
我握紧铜镜碎片,锋利的边缘割得掌心出血都不觉得痛。窗外的月亮此刻看起来那么近,又那么远。
\"二十六天。\"我对镜中的月光说,\"等我。\"
赵无涯开始快速分配任务:清风道长负责准备仪式法器;娇娇和芳芳去搜集民间关于月宫的传说;我则要每天用血喂养铜镜碎片,维持与常羲的微弱联系。
临走时,老道长塞给我一张符纸:\"贴身收好,关键时刻能保命。\"
回到农家乐时已是深夜。被冰封的前院开始融化,形成一片片小水洼,倒映着支离破碎的月光。我坐在常羲最喜欢的桂花树下,一片片拼着铜镜。
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常羲被锁在晶莹剔透的牢房里,九条尾巴无力地垂落。她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抬头,银色的眸子直视着我,嘴唇轻启:
\"欢喜...\"
我猛地伸手去摸镜面,画面却消失了。只有一滴水珠落在镜面上,不知是夜露还是我的眼泪。
抬头望向那轮明月,我忽然想起常羲说过的话:\"月亮上其实很冷的,只有桂花香。\"
现在,她一个人在那冰冷的广寒宫里,该有多孤单?
指间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我任由血滴在树根上。奇怪的是,血渗入土壤后,桂花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转眼间结出花苞!
月光下,那些花苞缓缓绽放,散发出与常羲身上如出一辙的清香。风吹过,几朵桂花飘落在铜镜上,组成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东北方天空的一颗亮星。
那是...北极星?不,比北极星更亮些。我忽然想起赵无涯说的\"月宫方位\"。
取出手机查星图,那个位置本该什么都没有。但现在,那里确实有颗陌生的星星,而且...它在移动!
当我眨眼的功夫,那颗星突然闪烁了一下,接着划出一道银线,消失在云层后。镜面上的桂花也瞬间枯萎,变成灰烬。
但我知道这不是幻觉。常羲在给我指路,她在月牢中依然努力与我联系。
握紧铜镜,我对着月亮发誓:\"二十六天后,我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