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积压多日的火,燃到了半夜。
姚珍珠累到极致,身心全然放松,整个意识轻飘飘的,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游离。
偏偏沈怀谦不让她睡,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
“姚珍珠。”
“姚珍珠……姚……珍……珠……”
嗓音低哑暗沉,仿佛一点点退去的潮水。
湿润、粘稠、拉丝。
带着千丝万缕的情愫。
姚珍珠一次次被他从梦境拉回,有些气恼。
“说。”
“姚珍珠……”
他将她拥紧,隔了很久很久,方才喃喃道:“可不可以等等我。”
……
姚珍珠这一觉,并没有睡的很痛快。
天亮没多久,仇九在外面敲门,语声带着几分急切。
“少夫人。”
姚珍珠一下惊醒,刚一动,沈怀谦就条件反射地将她圈紧,不满地嘟囔。
“谁呀,说了别吵别吵……”
仇九又敲了下门,“少夫人,南州有消息。”
这次,姚珍珠没有犹豫,推开沈怀谦翻身起床。
沈怀谦懵了下,也跟着起。
片刻后,姚珍珠打开门,看到初宜拾芜也都在门口。
和仇九三人,均是一脸凝重。
姚珍珠心一沉,“出什么事了?”
仇九道:“霜翎被霍长隆抓了。”
姚珍珠眸光微闪,“还有谁?”
仇九又说了两个人的名字。
“一共三人。”
初宜眼睛红道:“小姐,怎么办呀?霜翎的身体……受不住的。”
谁都明白,霜翎落在霍长隆手里,不会活了。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她将遭遇什么样的折磨,没人敢想。
姚珍珠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沉声道:“把马车换掉,启程回南州。”
她转身,对上沈怀谦担忧的双眼。
“放心,不会连累沈家。”
霜翎如今是沈家家仆,但真正登记在沈家户籍上的,是另外的名字。
除非沈家见过她的人出来指认。
或者霜翎自己招供,否则,霍长隆查不到沈家头上去。
沈怀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当然相信她。
所以,他担心的不是沈家,是她。
可又能如何呢?
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沈怀谦想了想,开始默默收拾东西。
姚珍珠趁机叫来沈庭箫,交待了后续事宜。
那么多粮,不能全部运回南州,更不能引人注意。
得往南州的方向,找安全稳当的地方,分批存放。
还把沈怀瑾也留了下来。
这其中,自有人接应和安排。
沈庭箫其实很想问,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可一想,又觉得问的幼稚。
他便自己猜。
姚珍珠许就是需要一个沈家人出面吧。
一方面,不动声色地展显她的实力,让沈家不敢小看。
另一方面,是将沈家绑紧,承担相应的风险。
总之,有脑子的人做事,逻辑都不一般。
问多了,只会显得自己很蠢。
至于他们为何要急着赶回南州,姚珍珠只说有事要处理。
沈庭箫仔细观察了下,大侄儿沈怀谦这一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竟也乖的像头羊,指东向东,指西向西。
沈庭箫心里愈发肯定,妥了。
以后沈家有真正的主人了。
……
南州。
姚百万去报官后,立即就被官府扣了下来。
随后,霍子山亲自带人上门,里里外外的将姚家查了个底朝天。
姚玉珠风寒发热,浑身又起疹子,模样看着格外吓人。
审问的官兵,只远远问了几句话,便嫌弃地拿手扇着空气退了出去。
院子里,霍子山坐在一摇椅上,问姚春生。
“那驴车真是你家的?”
姚春生一派天真模样,“我爹说是就是吧,我家有好几辆驴车,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辆。”
霍子山又问:“丢了为何不马上报官?”
姚春生说:“我哪儿知道,我爹懒,睡到午时才起,所以午时才知道吧。”
霍子山再问:“前晚,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姚春生想了想,摇头:“我一直在书房看书看到很晚,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和姚百万与姚家仆人,包括酒窖那边的帮工说的都能对上。
“官爷,我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姚春生问。
霍子山还是市丞时,来过姚家几次,对姚春生并不陌生。
他摸摸姚春生的头,幽幽道:“那谁知道。”
被行刺的可是太守之子。
是南州的活阎王。
偏偏驴车是姚家的。
偏偏是姚家……
这谁说得清?
霍长隆要是真发起疯来,姚家有没有罪,重要吗?
目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姚春生双拳握紧,用力揉了揉眼睛。
他不能哭。
爹在牢里,长姐不在家,二姐又病重。
他是家里的男子汉。
他得守好这个家。
姚春生跑着去关门,祈白拿着药走了进来。
“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姚春生推了祈白一下,迁怒道:“我爹现在回不来了,你满意了吧!”
祈白抿紧了唇,脸色有些苍白。
他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错。
那确实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可这世道,最讲不了的就是对错。
“先照顾好你二姐,我……我改日再来。”
祈白将药塞给春生,朝玉珠房间看了眼,转身回了隔壁。
见卢妈妈正在收拾东西,祈白愣愣地看向祈老夫人。
祈老夫人轻叹:“趁着还没惹人注意,走吧,继续走吧。”
祈白眼睫毛颤了颤。
祈老夫人语气又坚定了些:“你可以交朋友,但容易招惹是非的,不行。”
本以为住在这里,等于是一滴水融进了池塘里。
可惜,这池塘里有鱼儿太不安分。
……
隔壁姚家。
祈白刚走,程意礼就来了。
姚春生一见他,再也忍不住地哇哇大哭。
“意礼哥哥,怎么办呀……”
程意礼在春生脸上抹了把,“别哭,有我在,我来想办法。”
听说霍长隆被行刺后,程意礼瞬间就想到了姚家。
自上次和姚珍珠在酒窖一面后,他便知,他们之间儿时的那点情义,已荡然无存。
他亦没脸再见她。
且他相信,若是姚珍珠真的出手,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便按兵不动,假意不知。
直到听说姚百万入狱,方才知姚珍珠根本不在南州。
程意礼这才匆匆赶来姚家。
可他又能想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