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珠下意识出拳,来人毫不客气地接住,差点没把她骨头捏碎。
也是在这瞬间,有火光亮起,姚玉珠看清了拾芜的脸。
拾芜面无表情,扔了件黑色夜行衣给姚玉珠。
姚玉珠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了回去,一边快速更衣,问道:“是长姐回来了要见我吗?”
拾芜没反应。
姚玉珠忐忑又害怕,但心知,这一关,是逃不掉的。
长姐若真能责骂,甚至打她一顿,兴许还好一点。
拾芜等的不耐烦,索性直接上手,三两下给她拉好,拎着人一路朝凤凰山疾行。
凤凰山山脚,霍子山淋了一夜的雨,又冷又饿。
其他人也都瑟瑟发抖,双手已经握不住弓箭。
有人弱弱道:“这都一夜了,那些人不会来了吧?”
霍子山一巴掌拍过去,“你说不来就不来!这是你我说了能算的吗?”
阎王爷不发话,他们这些小鬼,就是死,也只能死这里。
“你们好好守着,我去请示请示。”
霍子山活动着冻僵的四肢,心里骂骂咧咧。
这年头,活阎王的狗,是真他妈不好当啊!
就在他打马朝城里奔去时,拾芜拎着姚玉珠,从很远的小道,一路朝上,直至半山腰。
此时,天光大亮。
姚玉珠被一路拖拽,撞得到处都痛,皱眉问:“我长姐呢?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拾芜没说话,找了一圈,然后示意姚玉珠过去。
姚玉珠站在她的位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眸瞳突地一振。
视线里,是一块空旷之地。
霜翎的尸体,在泥水里显得格外的白。
肌肤上的各种伤痕,也显得格外的清晰。
她的脸正好朝着她们。
脸上的烙印,遮去她大半张脸……
明明离得那样远,可姚玉珠却能清晰地看到,那怒睁的双眼里,写满不甘和遗憾。
像两把尖利的刀,插进她心脏。
“啊……”
在姚玉珠大张着嘴,刚发出一点点撕裂的声音时,拾芜朝她嘴里扔了颗药丸。
姚玉珠的嘴巴依然大张着,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的视线无法从霜翎的尸体上移开,那双怒睁的眼睛仿佛在质问着她。
“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她想要尖叫,想要痛哭,想要跪下来忏悔,可拾芜的药丸让她连这一点点宣泄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她只能发出无声的呜咽,像是被困在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中。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霜翎生前的模样——那个有着可怜身世,却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女子,那个一直在暗中默默保护她,在她鲁莽行事时总是劝阻她的女子,那个因为她的一意孤行而丧命的女子。
现在被她害死了。
她的鲁莽,她的无知,她的自负,害死了三条人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姚玉珠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可没有人能回答她。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地上,却无法洗刷她心中的悔恨与痛苦。
颤抖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想要逃离,想要躲开这一切,可她知道,自己无处可逃。
霜翎的死,将永远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道伤疤,一生的枷锁,提醒着她的愚蠢与罪过。
巨大的悲悸,像一座大山,压的姚玉珠无法呼吸。
可在药物的作用下,她什么也做不了。
无力,绝望,悔恨,像一把菱形的刀,不停在她心里搅动。
好痛。
好痛啊……
拾芜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姚玉珠,眼中没有一丝同情。
那目光如冰,仿佛能穿透人心,直抵最深处的那份虚伪与自私。
世间的恶人有很多,但在拾芜看来,最恶的,就是像姚玉珠这样的人——一句轻描淡写的“无知”,却彻底改变了他人命运。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总是以“无心”为名,行伤害之实。
他们或许没有持刀的勇气,却用无知和鲁莽,将他人推入深渊。
而那些被伤害的人,甚至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连真正的敌人都找不到。
姚玉珠的痛苦与自责,远远不足以弥补她犯下的错。
但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或许比死更痛苦。
拾芜明白姚珍珠的用心,目光望向霜翎,心中默语。
不要怪主子。
她比任何人都难。
但你放心,你未完成的事,我们会替你继续。
风依旧在吹,带着入骨的凉意,仿佛在为这场悲剧默哀。
拾芜捂了捂心口。
那里莫名的有些疼。
让她想到了秦归鸿。
幼时的记忆很模糊。
但这一刻,她清晰地记起,那张曾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年轻脸庞上,流下了眼泪。
她用手替他抹去。
年轻人笑笑说:“没事儿,哥哥就是心里有些疼……”
刚从死人堆里醒来的小女孩,自然不懂,一个人没有伤,为什么会疼。
此刻的拾芜,懂了。
那疼,叫悲悯。
……
关于霍长隆被行刺,姚家被无辜牵连一事,沈庭生是知道的。
他现在天天在外面跑着,消息自然灵通。
但他回来,没和老夫人与元氏说。
后宅妇人,说了也帮不上忙,只会白白担心。
是以,听说姚珍珠他们急急赶回,便猜到是为这件事。
这时,他才将事情说与老夫人和元氏听。
老夫人担心道:“那会牵连到沈家吗?”
元氏则是着急问:“那亲家公人呢,如今如何了?”
沈庭生说:“人已经放了,大抵不会有事。”
更不会牵连沈家。
老夫人缓了缓,也觉自己方才的反应,似乎是自私了些。
但她老了,左右图的就是过几天安稳日子,能死的清净一些。
好在姚珍珠不在。
念头刚落,就听说姚珍珠来请安。
沈怀谦陪着,明眼人都能看出,二人之间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
主要是谦哥儿。
眼神就没怎么离开过姚珍珠,实在太明显。
反倒是姚珍珠,还是一副娴静模样。
初时觉得,她这性子挺好,人虽能干,但好相处。
这会儿看到沈怀谦一副不太值钱的样子,几人心里不由泛起了小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