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珠痴痴呆呆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挽了个圈,松松垮垮地垂在地上。
眼神空洞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神采,整个人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玉珠。”
姚百万喉咙发涩,生怕惊动她似的,轻轻走了进去。
“玉珠,你怎么了?”
姚春生随后跟进来,忙大步上前,抢了玉珠手里的绳子。
“姚玉珠,你又发什么疯!”
少年又急又怕,浑身不由的发抖。
“我……我害死了他们……”
姚玉珠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微弱,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姚百万还不知霜翎已死。
但心里早已预料到结果。
三条人命,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赔不起的。
姚百万心中苦楚,轻叹道:“等你长姐来了再说吧。”
言下之意,一切得看姚珍珠的态度。
无论她要怎么惩罚玉珠,他这个做父亲都不会有意见。
但要他眼睁睁看着,他也做不到。
姚百万痛苦地捶打着脑袋,“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若不是他无能,芸娘不会死。
芸娘不死,珍珠玉珠都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人人都道珍珠厉害,只有他知道,那孩子身上背负太多太多。
玉珠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不着调,但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儿,想替芸娘报仇,想替她长姐分担。
只是年岁小,脑子又不如珍珠灵活,才会鲁莽行事,犯下大错。
都是好孩子,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拖后腿。
姚百万悲从心来,痛哭不已。
“爹……您别这样。”
姚春生拉住姚百万不停捶打脑袋的手,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管事妈妈在院子里激动地喊道:“大姑娘回来了!”
姚百万和春生眼睛一亮。
姚玉珠却是浑身一颤,又从姚春生手里抢过绳子,就要往脖子上套。
一时间,春生在拉,姚百万在喊,房间里乱成一片。
直到姚珍珠的声音在门口冷冷响起:“让她去。”
姚百万父子顿住,看向她。
“珍珠。”
“长姐。”
姚春生再也忍不住,眼泪掉落,又抬手快速抹去。
姚百万眼里涌动着难言的复杂,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岳父大人请跟我出去吧,让她们姐妹说说话。”
沈怀谦伸头张脑地挤进来,摸摸姚春生的头,又搀扶着姚百万,然后递给姚珍珠一个安心的眼神,将父子二人领了出去。
还贴心地帮她们关上了门。
姚珍珠长吐一口气,走到书案边坐下,抬眸冷冷看着姚玉珠。
那目光笔直而清冷,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能看透姚玉珠内心最深处的软弱与逃避。
“长姐……”
姚玉珠看着她,泪光闪烁,声音颤抖,手指紧紧攥住绳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双眼中满是悔恨、痛苦和无助,仿佛一个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姚珍珠的语声平静,却字字如刀。
“母亲为了保护我们,选择牺牲自己。霜翎为了保护你,选择拿命犯险。每个人都一样,只是做了选择。”
“但做了选择,就得承担后果。如今你若觉得承担不了,选择以死逃避一了百了,那也是你的选择,我绝不拦你。”
姚玉珠的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绳圈掉在了地上。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像是决堤的洪水,无法止住。
“长姐,我……我不想死……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霜翎,对不起被我害死的人……”
姚玉珠哭的声嘶力竭,仿佛在祈求姚珍珠的理解与原谅。
然而,姚珍珠的目光依旧冰冷,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
“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活着。霜翎的死,是你一手造成,你无法改变过去,但你可以选择如何面对未来。”
她站起身,走到姚玉珠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死,是最容易的选择,但也是最懦弱无能的选择。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且我问你……”
姚玉珠目光下意识躲闪,下巴被姚珍珠一把掐住。
素来温和沉静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姐,此刻目光如刀,锋利而冷酷。
“九泉之下,你若见到霜翎,该如何?”
“也这样哭哭啼啼地说对不起吗?”
“还是笑话她愚蠢,为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去牺牲!”
字字句句,像带毒的银针,扎得姚玉珠一颗心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她痛苦地祈求:“别说了,长姐,求你别说了……”
姚珍珠松开她,有一声痛到极致的长叹。
“我替霜翎不值……玉珠,我是你长姐,你的罪我来赎。”
“但往后的路,得你自己走。”
“你且记住,神佛不渡自绝人,人若不自渡,天亦难佑。”
是死是活,是面对还是逃避。
全在一念之间,除了自己,无人能掌控。
……
前院茶房,姚百万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
沈怀谦默默泡着茶,内心很感慨……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哭成这样?
再看姚春生,垂着小脑袋,一动不动,像老僧入定了似的。
但内心的波动,却震耳欲聋。
这家子人,比他还让人头疼。
姚珍珠真是……挺不容易的。
沈怀谦心里酸酸的,看姚百万哭的差不多了,替他换上杯热茶,轻言细语地劝着:
“好了岳父大人,伤了身子,岂不是更给珍珠添麻烦。”
姚百万果然瞬间就收了声,“你说的对,不能再拖珍珠的后腿了。”
话落,不好意思地扯起衣袖擦了擦脸。
“让你见笑了。”
沈怀谦笑了下,语气真诚道:“怎会……其实我很理解岳父大人的心情。有时,越想帮忙越无能为力,但能怎么办呢?就是无能为力呀,左右都使不上劲儿,自责,又委屈,还没法说。”
姚百万愣愣,眼泪突然又夺眶而出。
一边哭,双手从茶桌上颤巍巍地伸向沈怀谦。
“终于有个人懂我了……”
知己啊!
沈怀谦抓住老岳父的手,莫名的也有些伤感。
“见岳父大人,如见自己……”
姚百万很震惊:“你,你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