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沈怀谦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跟去了地窖。
正好听到了姚珍珠的计划。
程幼娘凭空出现,绝不是她一早就预料到的。
却在短短时间内,想出了一套完整、宏大,而又惊心动魄的计谋。
沈怀谦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当时,身处微弱烛光中,气定神闲的姚珍珠,仿佛是个能主宰一切的神。
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她,眼神因她的话而逐渐坚定。
她明明看着温柔如水,却又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怀谦心中震动,既敬佩她的智慧,又敬畏她的冷静。
这些之余,他又感到一阵心疼。
仿佛能看到她瘦弱的肩上,背负着一座座的大山。
即便在她身后,跟着无数的信徒。
却无人能分担,无人能并肩。
那种心疼,在这一刻,像铅一样,灌满沈怀谦的心。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住,轻声道:“我们走吧,岳父大大和春生该等急了。”
姚珍珠回神,点头说好。
程幼娘还活着,且成功达到第一个目标。
令所有心知此事的人,都倍感欣慰和心酸。
也催促着他们,行动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千万不能让幼娘,死在最有希望的时候啊!
……
姚家。
姚百万和姚春生确实是等急了,脖子都因张望太久而拉长了几分。
终于,沈家的马车来了。
春生高兴地迎上去。
“长姐,长姐!”
姚珍珠下马车时,他又小心扶着,好奇地打量她的肚子。
“还早呢,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姚珍珠笑着摸摸春生的头,“你们过年可好?”
姚春生回望了老父亲一眼,偷偷说:“除夕夜,爹把自己喝醉了,哭了好大一场。”
姚珍珠很无奈,“难为你了。”
姚春生叹气,小大人似的道:“反正我也习惯了。”
“就不能和你长姐说点好的?”
沈怀谦没好气地拍了姚春生脑袋一下,浮夸地迈着小碎步朝姚百万跑去。
“岳父大人,我可想死你了!”
姚百万更浮夸,张开双臂,“贤婿啊,我也想死你了!”
主要这会儿,他还不知道沈怀谦作死的那些事。
只知姚珍珠怀孕了,此婿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初宜几人被他们逗的掩嘴直笑。
姚珍珠也跟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拾芜。
不一会儿,拾芜便不知消失去了何处。
用过午膳,沈怀谦便借由检查姚春生功课,留姚珍珠父女二人好说话。
终于等到无人,姚百万再也忍不住地激动落泪。
“听闻你有孕,为父高兴的好几日都没睡着……姚家后继有人了,你的第一个目标也算是达成了。”
姚珍珠冷静道:“孩子还没出生,谈不上达成。”
姚百万点点头,想起关于程幼娘的传闻,不由小心试探自家闺女。
“幼娘的事,你听说了吧?”
姚珍珠品着初宜专门给她泡的花茶,神色无异道:“听说了。”
姚百万欲言又止:“你说,咋就还菩萨附身了呢?怎么做到的?”
姚珍珠抬眸笑笑:“父亲是想问,和我有无关系?”
姚百万眨眨眼,“主要是在为父心里,全天下就我家珍珠有这聪明智慧。”
姚珍珠一本正经:“那父亲就更不用问了。”
相信她,即可。
“好吧……”
姚百万只能收起好奇心,琢磨着又问:“玉珠……她怎么样了?”
姚珍珠离家出走,他并不着急,是因知道姚珍珠必有办法和能力看护。
但作为老父亲,说完全不担心,也是假的。
姚珍珠迟疑了下,“她很好,已经找到了落脚地,父亲放心。”
但其实,这件事亦是她那日收到的第二封信。
玉珠还是甩掉了她的人,不知所踪。
无疑,那丫头是聪明的。
可有时,聪明若是用错了地方,害人害己。
这些,自是不用说给老父亲听。
说了也没用,还得她花些精力去安抚。
书房。
沈怀谦今日格外好说话,对姚春生的功课,以夸赞为主。
就在姚春生被夸的有些飘飘然时,他话风一转。
“春生,能不能给姐夫讲讲你长姐?”
姚春生警惕地看着他,“讲什么?”
沈怀谦想了想,“就讲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平时都做些什么,有什么喜好……再给我讲讲,你们平时若想讨好她,都是怎么做的?”
姚春生说:“我功课完成的好,长姐就会开心,她喜欢读书好,脑子好,心眼好的人。”
沈怀谦:“……”
总觉得好像被内涵了。
沈怀谦不死心,“能不能再具体一些?”
姚春生面无表情,“反正她不会喜欢你。”
沈怀谦:“为什么?”
姚春生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心里没数的吗?”
……
同一日,姚玉珠到达千里之外的北州。
她一路往北,但没按姚珍珠说的,往京都去。
而是来了北州城。
只因,霜翎曾投靠的幽冥血宗就在这座城里。
她曾缠着霜翎讲过许多关于幽冥血宗的事。
知道幽冥血宗虽为邪教,但也做过不少铲奸除恶之事。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教主确实很有本事。
据说,会很多禁忌之术。
能让死人复活,也能让活人生不如死。
可惜,霜翎复仇心切,在做了一段时间药人,学到些制毒术后就离开了幽冥血宗。
姚玉珠目标明确。
霜翎没做到的,她来做。
如果真有复活术,她愿意拿自己的命,去将他们复活。
北州之地,比她想象的还要荒凉。
据说,这两年蛮夷频频进犯,并不太平。
姚玉珠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城边晃荡了半日,在天黑时,打算落脚一个小渔村。
渔村很萧条,只有零星几户人家升起炊烟。
她停在一户院外,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门开了,她和门里的人,双双愣住。
姚玉珠愣神时,门关上,又打开。
卢妈妈震惊万分:“还真是你呀!”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她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祈白的声音。
“卢妈妈,是谁?”
姚玉珠看着那张几乎要糊涂在记忆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