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便起身走向姚珍珠,拉起她的手,皮笑肉不笑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怀谦若欺负了你,你尽管来找我,我定为你做主。”
姚珍珠佯装羞涩地看了眼沈怀谦,恭敬道:“多谢母亲,夫君乃谦谦君子,定能好好待我。”
沈怀谦被她这一眼,和她的说辞,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众人目光一时复杂。
元氏眼里更是蓄上一抹苦涩。
怀谦的名字,是他父亲所起。
寓意怀才抱器,谦谦君子。
奈何命运弄人,儿子终是偏了道。
“咳!”
老夫人的轻咳声,令元氏回神。
元氏强打起精神,示意锦书将东西递来。
是沈家的掌家印章和库房钥匙。
元氏双手逞递给姚珍珠,眼眶微微的红道:“沈家,以后就交给你了。”
姚珍珠却是神情一愣,“母亲这是做什么?”
她诚惶诚恐地跪下,“儿媳刚进门,万万担不起掌家之职,望母亲收回成命。”
元氏怔愣,不知所措地回身望老夫人。
老夫人和众人神情均是意外。
送上手的掌家权,她竟不要?
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眉一凝,索性直言:“你带着足够的诚意嫁进沈家,沈家亦该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听闻姚家生意皆是你做主,沈家这点家业,由你打理自该不在话下,何故推辞?”
她自己说着都心虚。
沈家如今,还有什么可打理的?
打扫院子还差不多。
姚珍珠恭敬道:“回袓母,生意和管家是两回事,珍珠尚还年轻,又刚过门,万万担不起如此重任。诸位长辈信任珍珠,乃珍珠的福气,可珍珠如今是沈家媳,应该事事为沈家着想。新妇进门,头一天就夺了婆母掌家权,传出去,对沈府名声不利,世人又该如何看我?”
老夫人迟疑着:“可是……”
姚珍珠:“祖母放心,姚家说话算话。”
她一个眼神,初宜忙递上一个檀木盒子。
姚珍珠起身,双手递到老夫人手里:“两千银票,尽数在此。”
正好补上沈府明面上的所有欠债,还有些许剩余。
老夫人心口有些堵。
区区两千两,竟成了压死沈府的稻草。
若不是姚家女进门,只能把这祖宅给卖了。
这笔银子,早就说好的,不包含在那丰厚的嫁妆里。
姚珍珠虽然没说嫁妆该如何,但她方才那番话,已经表明态度。
倒是个知进退,懂礼数的。
老夫人心里松了口气,越看这个孙媳越满意,将手上的玉镯,取下来戴在姚珍珠手上。
“虽然算不得多贵重,但这是祖母的陪嫁物,如今传给你,算是祖母对你的祝福和许诺。你放心,沈家绝不会亏待你,掌家权迟早是你的。”
姚珍珠乖乖一福:“多谢祖母,愿祖母长命百岁,福耀沈家。”
退出兰馨苑,拾芜打着手势问:“小姐,为何不要掌家权?”
掌家权等于话语权,捏在手里,沈家谁敢轻看小姐?
姚珍珠笑而不语。
初宜戳了戳拾芜脑袋,“笨!”
拾芜不服,瞪她。
初宜和她打手势:“若你看重一样物件,在没得到之前,你会表现出来吗?”
拾芜若有所思。
她常跟小姐去看货,无论货物好坏,小姐表现总是淡淡的。
对方越是夸货物的优点,小姐越是兴趣缺缺。
直到对方忍不住亮出底牌,小姐才会坐下来慢慢议价。
可掌家权不一样。
万一沈家人拿了银子后,舍不得给了呢?
小姐当家当惯了,如何受得了旁人的处处限制?
见拾芜还是一脸疑惑,初宜耐着性子继续打手势:“小姐若这时接下掌家权,那些人就会心安理得没完没了地伸手要银子。传出去,旁人也只会笑小姐逞能,钱多人傻。”
“且,这沈府就是个无底洞,光靠姚家是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
她也只是看懂了这一层,接下来小姐会怎么做,她就不得而知了。
拾芜看来看去,就看懂一个意思——小姐自有策略。
反正,她只管看好小姐安全就行。
跟在后面的海棠和玉竹,只看到她们比划着手势,一脸茫然,啥也不懂。
“嫂嫂,等等我!”
这时,沈怀珏带着任务追上来。
姚珍珠止步笑望着她。
因着之前那次见面,两人之间有着莫名的亲近。
沈怀珏是真喜欢这个漂亮又有钱的嫂嫂,挽着她的手,脸微微红地小声道:“不过,嫂嫂若有秘密的话,千万不能说给我听……娘总说我长了张漏嘴巴,再多吃的也塞不住。”
祖母派她来套话,她不能忤逆。
可嫂嫂若不说,她也没办法不是?
沈怀珏的纯真坦诚,令姚珍珠莞尔。
还真是个长着玲珑心的可人儿。
让人没法不喜欢。
……
老夫人房里,除沈怀谦以外的晚辈都散了去。
三夫人李氏性子最急,迫不及待道:“姚家女这是什么意思?”
元氏烦她的很,冷道:“珍珠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人家是为着沈府名声着想,不像有些人,眼里只看得到蝇头小利。”
李氏不甘示弱:“是是是,我庸俗,我眼窝子浅,不像大嫂那般高尚能干。敢问大嫂,我们家怀安的束修准备好了吗?”
别的都能忍,束修一直拖欠着,孩子都不愿意去学堂了。
提到这个,刘氏忙道:“还有怀宇怀民的,怀宇就要参加县试,早就该单独拜师,还望大嫂不要误了孩子前程才好。”
角落里,存在感极低的常姨娘,这时也弱弱道:“我们怀瑾也快十三了。”
是夫子眼中,最有希望的童生。
老夫人点着头,“孩子们是沈家的希望,前程确实耽误不得。”
话落,她看向元氏,吩咐道:“婉仪,你且先紧着他们打点吧。”
“是,老夫人。”
元氏嘴上应着,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姚珍珠给出来的银票,是包含了所欠的束修。
但那都是小钱。
若要单独拜师,就不是几两碎银能解决的了。
南州叫得上名号的老师,以沈家现在的情况,没个像样的进见礼,恐怕是请不来的。
还有每个月的束修,和普通学堂的费用,就不是能一概而论的了。
这些银子又该从哪里来?
沈家祖上留下的店铺田地什么的,早已变卖。
如今,就剩下这祖宅了。
当然,现在来了个财神爷,另当别论。
李氏刘氏的目的很明白,就是要她这个掌家人,放下姿态去朝自己的儿媳要钱。
可她凭什么?
凭他们的儿子是读不明白书,连普通学堂都不愿意收,还妄想县试一飞冲天的蠢才?
说来,也就常姨娘生的沈怀瑾要争气些。
可一个妾室的儿子,她没苛待已经是仁慈。
元氏眉眼低垂,心寒又心累。
“我没听错吧?”
这时,沈怀谦幽幽开口:“沈怀宇要参加县试,四书五经四个字会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