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天意。
仿佛心有感应。
在沈怀谦从一片泥泞中,终于找到一股支撑的力量时,他和姚珍珠的孩子,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娘胎。
产房之中,一片狼藉血腥。
平日里秀丽精致,沉稳大气,无所不能的姚珍珠,如今披头散发,汗泪两襟,半条命都要搭进去。
初宜强忍着眼泪,一直在替姚珍珠擦汗。
拾芜手握着刀,死死盯着姚珍珠的肚子,如临大敌。
沈怀珏和元氏,一人守一边,紧握着姚珍珠的手,不断给她加油打气。
“珍珠,娘的好珍珠,你一定要撑住。”
“嫂子,嫂子……”
沈怀珏声音一哽,被元氏一个眼刀制止。
姚珍珠的痛苦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次宫缩都像是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她的身体。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牙齿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这一天,她想的最多的是她娘。
这样的痛苦,娘经历了三次。
是什么支撑着她呢?
沈怀谦站在产房外,心急如焚。
他能听到产房内的痛苦呻吟,每一声都像是在撕扯他的心。
\"啊——!\"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宫缩袭来,姚珍珠猛地弓起身子,像一张拉满的弓。
拾芜的刀‘咣当’掉在地上,初宜的眼泪终于决堤。
\"看到头了!\"
稳婆突然高喊,满头汗的柳大夫一喜:“少夫人,不要慌,慢慢来,跟着我,呼气,吸气……好,歇一歇,等感受到那股力量时,再使力……”
姚珍珠脱力般跌回枕上,散乱的黑发黏在惨白的脸颊。
她望着梁上悬挂的一排排平安符,那是所有关心她的人替她求来的。
又一波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时,她恍惚听见沈怀谦的声音穿透一切而来。
“姚珍珠……”
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近在耳畔,\"我信自己,但我更信你!\"
“我能做个好官!”
“我能做好父亲!”
“我也能做个好丈夫!”
“姚珍珠!我能!你相信我!”
随着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婴儿嘹亮的啼哭划破夜空。
“恭喜侯爷,是个小世子!”
稳婆收拾好孩子,欢天喜地地抱出去讨赏。
沈怀谦只匆匆看了眼就要往里冲,“夫人怎么样了?”
结果,被柏仲他们死死拦着
沈怀谦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泪崩了。
“姚珍珠,谢谢你……谢谢你嫁给我……谢谢你为我生孩子……”
父子二人的哭声,一强一弱地传进来。
元氏有些无语,又有些动容。
也不知他在脑补些什么?
这孩子是给他生的吗?
瞧他哪里有个父亲的样儿?
如此想时,母爱又牵动着良心……不不不,她该相信他的。
她的儿,只是迷了一段路而已。
会成长的,会出息的,会让她骄傲的……
姚珍珠气若游丝地昏睡着,元氏也没功夫管别的。
直到柳大夫把完脉,说并无大碍后,所有人才长松一口气。
元氏看着下人们把姚珍珠收拾好,方才领着沈怀珏出来。
就见她的好大儿,坐在石阶上,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氏气不打一处来,拿脚踹踹他。
“瞧瞧你,哪有点喜当爹的模样。”
沈怀谦扭头看她,突然抱住她的腿。
“娘……”
他这一喊,沈怀珏也抱着元氏哭起来。
“娘,你生我和大哥时,也经历了这般苦痛吗?”
元氏心软的不行,一手搂一个,感慨道:“女人生孩子,哪一个不是从鬼门关走一遭……生的时候要死要活的,后来,瞧着你们平平安安的长大,那些苦痛,也就慢慢忘了。”
说着,她又踹了踹沈怀谦。
“但是,你不能忘!”
沈怀谦拼命点头。
不会忘,忘不了。
这辈子都忘不了……
后来,姚珍珠问他:“你那日在哭什么?”
沈怀谦握住姚珍珠苍白的手指,喉结滚动了几下,低头将脸埋进她掌心。
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害怕失去她,不能失去她。
但他不想说出口。
从今往后,所有的恐惧,都休想将他击垮。
他已经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珍珠,他要拼尽全力的去守护,而不是患得患失地拉开彼此距离。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蹉跎了太多的时间才明白。
婴儿突然在摇篮里啼哭起来。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暖阳透过窗纱,在那张小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姚珍珠瞧着那挥舞的小手,目露爱意。
“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
沈怀谦受宠若惊:“我起吗?”
姚珍珠笑了笑:“当然,你是他的父亲。”
沈怀谦乐开了花,当然想好了,从得知姚珍珠怀孕起,就开始想了。
“就叫允嘉,行吗?允文允武,嘉言行善,比他爹强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