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窗棂,姚珍珠就闻到了松子糖的香气。
自从沈怀谦当上南州州牧后,他们就从沈府老宅搬了出来。
沈怀珏本也是要一起搬的,元氏不许。
一晃,她已及笄,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这月,第十二趟了吧?”沈怀谦鼻子动了动,迷迷糊糊地说。
才不到二十天……
所以,这和搬过来有什么区别?
姚珍珠笑了笑,欲起身,被沈怀谦圈的更紧。
男人在她肩上蹭了蹭,“夫人怎么看?”
姚珍珠反问:“你呢?”
沈怀谦道:“怀珏不想嫁就不嫁,她嫂嫂可是天下第一皇商,养她一辈子就是了。”
他担心的是,“元宝天天跟着他姑混,都快成只小胖猪了,昨日还喊牙疼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
厨房。
平时喊不起的小元宝,精神抖擞地蹲灶台前,不停往里添柴火,小嘴叭叭:
“姑姑,你这么早就想着给我做糖吃,你最好了!你天下第一好!”
沈怀珏手中的铜勺在糖浆里划出琥珀色的弧线,严肃纠正:“不对,你娘亲才是天下第一好,姑姑只能是第二,明白吗?”
小元宝说:“可娘亲不让我吃糖。”
沈怀珏:“那是担心你吃坏牙,元宝呀,你记住,这天底下,再没人能比你娘亲更爱你了。你爹不能,姑姑不能,你祖母也不能。”
小元宝咧嘴笑:“那是,娘亲最爱我了。”
“咳~”
姚珍珠走进去,看一眼糖浆里翻滚的松子:“今日来的这么早,又有人来提亲?”
沈怀珏回头看她,甜甜一笑:“嫂嫂!”
说起提亲,她脸上瞬间浮上愁云。
“昨日赵家,前日钱家……这个月,媒婆已经登门五次,我天天被强塞进花轿的噩梦吓醒,昨夜干脆不敢睡了,这不,天不亮就来了……”
沈怀珏神情有些忐忑:“嫂嫂你不会嫌弃我吧。”
小元宝抢话:“不会!娘亲就想要一个姑姑这样的女儿,可稀罕姑姑了!”
沈怀珏眼睛一亮,“真的?”
姚珍珠哭笑不得,习惯性的轻捏她的脸,“当然是真的。”
沈怀珏顺势抱住她撒娇,“那我能不能一辈子跟着嫂嫂不嫁人呀!”
“当然可以。”
姚珍珠接过铜勺,搅动片刻再提起,糖浆在空中拉出金丝,却又慢慢流进锅里。
“婚嫁之事,就如这糖浆,火候未到就急着定型的糖,不是黏牙,就是发苦。”
“你有的选,为何不选?”
来提亲的人家,哪一家不是冲着州牧大人和她的皇商身份?
既是为利,那就更要好好挑一挑算一算了。
她姚珍珠的妹妹,都有不嫁人的底气。
沈怀珏嗷呜一声,眼圈红红。
“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可是母亲那边……”
姚珍珠拍拍她,“放心,母亲那边我去说,你安心住下,一切有我。”
其实元氏也无奈。
媒婆上门,总不能平白无故打出去吧?
她当然也知道别人图的是什么,但面子功夫总是要做做的。
毕竟儿子是州牧,媳妇是皇商。
弄不好,就会被人戳脊梁骨,骂上几句仗势欺人。
现在好了,媳妇儿接手,万事大吉,她又可以安心过她的逍遥日子了。
……
自从沈怀珏搬过来,州牧府可就太热闹了。
除了南州本地,附近州县,甚至京都都有人远道而来。
门槛都被踩低了几分。
其中门当户对的有,诚心诚意的也有,奇葩的更是不少。
三月初六,宜嫁娶。
姚珍珠正在账房核对这个月的丝绸交易,初宜进来,无语道:\"益州太守夫人亲自带着聘礼上门了,还……还抱了只大公鸡。\"
姚珍珠手中毛笔一顿,墨汁在账本上晕开一小片。
\"公鸡?\"
前院已经乱作一团。
沈怀珏躲在廊柱后,吓得脸色煞白。
院子里摆着六抬扎红绸的箱子,最扎眼的是那位穿着绛紫锦缎的太守夫人,怀里果真抱着一只羽毛油亮的大红公鸡。
\"哎呀,沈小姐别害羞嘛!\"
太守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家小儿进京赶考,实在赶不回来。这不,按咱们乡俗,先用公鸡代他拜见岳家,等他金榜题名回来,再补上大礼!\"
那公鸡似乎感受到气氛诡异,突然‘咯咯’叫起来,扑棱着翅膀就要挣脱。
太守夫人手忙脚乱,头上珠钗都歪了。
姚珍珠缓步走来,唇角含笑:\"李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这公鸡代婿的习俗,我走南闯北,当真是闻所未闻。\"
太守夫人干笑两声:\"确实是少见,但在我们益州,确实是有的。\"
说着,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我找仙人算过,二人八字绝配,旺家旺宅更旺官运……”
\"哦?\"
姚珍珠却是挑眉问道,\"敢问令郎何时启程赴京的?\"
\"上月十五。\"
\"上月十五?\"
姚珍珠故作惊讶,\"可我听说,三日前,令郎还在醉仙楼饮酒赋诗呢。\"
还是一首嘲笑怀珏的诗,如今已经传的人人皆知。
他们竟还敢来提亲,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当真以为,商贾人只会用算盘?
太守夫人脸色骤变,怀里的公鸡趁机挣脱,\"扑啦啦\"飞上院墙,留下一地鸡毛。
“这、这……”太守夫人结结巴巴,额头沁出冷汗。
她只知自家儿子没看上沈怀珏,可那混账东西竟还写了诗!
看姚珍珠的表情就知,定不是什么好诗。
可她确实是找仙人看过。
仙人还给她支招,说要出奇不意,商贾人最信这些……
所以,她才……
姚珍珠不紧不慢地补充:\"况且,我听闻令郎在京都已有婚约,是礼部侍郎的千金。李夫人今日此举,莫不是想让我家怀珏去做妾?\"
太守夫人面如土色,连连摆手:\"误会!全是误会!\"
说罢,招呼家丁抬着聘礼灰溜溜走了,连那只公鸡都顾不上捉。
沈怀珏从廊柱后探出头,小脸仍有些发白:\"嫂嫂,你怎么知道李公子的事?\"
姚珍珠眨眨眼:“和你有关的事,我怎么能不知道。”
沈怀珏近来在专心写她的‘游食记’,压根儿没出门。
加之姚珍珠有意瞒她,自是不知道李公子写诗嘲讽她一事。
但听姚珍珠和李夫人的对话,多少猜到一些。
沈怀珏很是不解:“李公子既然看不上我,且已经有了很好的婚配,李家又为何要执意来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