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街道的岔路口,阿里问道,“蔡姐姐,你现在要过去他那里吗?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
蔡小惠摆摆手,“你回家吧,赶紧把你作业写了上床睡觉,小孩子家家的。”
阿里不服气的撅起了嘴,“你也就比我大六岁。”
一间堆满木板的破旧仓库内,乔建国有气无力的躺在稻草堆里面,半截身子靠着木板歪着。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自行车响铃声音,以及若不可闻的交谈声,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蔡小惠打着电筒朝里面来,嘴里喊着,“抢包子的?抢包子的,你还活着吗?”
乔建国沙哑着声音虚弱道,“你能不能别叫我抢包子的,我有名字。”
蔡小惠走进来,照了一下乔建国。
乔建国眼睛不适应手电筒的光,抬手去遮。
“那你叫啥?”,蔡小惠移开了手电筒。
“我叫乔建国。”
“哟,都沦落到大街上抢包子了,你还建国呢,我看你该叫见吃眼开。”
见对方不回话,蔡小惠又问道,“好点了没有啊?”
乔建国小声道,“好些了,谢谢你救了我。”
“呐,你的晚饭,还有点热,快吃吧,对了,这是水。”
蔡小惠蹲在乔建国面前,将刚才打包的剩饭剩菜递给了乔建国,又把一个灌满了热水的军用水壶递了过去。
乔建国也不客气,接过东西就吃了起来。
蔡小惠道,“我没钱了,这是从一个做生意的朋友那装的。”
乔建国嗯了一声,“谢谢,以后有机会,我把欠你的钱都还给你。”
蔡小惠道,“算了,我自认倒霉,那天我下手也是重了点,这饭菜人家也没收我钱,我跟人家说装回家喂狗的。”
“哦。”,乔建国很淡定。
蔡小惠倒是诧异了,“你情绪咋这么稳定啊,我这夹枪带棒的拐着弯骂你,你都不生气呢?”
乔建国的声音很低,“有啥好生气的,我都混到上街抢包子了,还不如一条狗呢。”
这话说出来,倒是让蔡小惠有点不好意思啊,总觉得是自己欺负了人家。
“那啥,我刚才也不是故意骂你的,我说话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乔建国道,“我没往心里去,再说你也没说错。”
蔡小惠又问道,“你从哪来啊?要去哪里?我看你也不像是一个坏人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乔建国咀嚼的腮帮子凝了一下,低着头不说话。
蔡小惠又问道,“你家在哪里啊?送佛送到西,要是近的话,我给你买张票,要是远的话,我也没法子了。”
“咦,你这人,咋不说话啊?”
“我回不去了。”,半晌乔建国才小声的憋出来一句话。
蔡小惠愣了一下,回不去了?
好惨,全家都死完了,难怪流落街头抢东西吃。
将最后一口饭咽下去,在蔡小惠的追问下,乔建国才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了出来。
只说自己去了济洲,刚下火车就被人偷了钱和行李,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找不到工作,身体不舒服,实在饿的不行了,抢了包子。
蔡小惠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嗯,听起来是挺惨的。”
“那就这样吧,你先在这里待着,等身体养好再出去找事吧,这里是木材厂废弃的仓库,一般没人来,就是蚊子老鼠多。”
乔建国嗯了一声,“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已经很好了,我没什么资格挑剔的,要不是你把我捡回来,说不定我都死在街上了,
你放心,我乔建国说话算数,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蔡小惠打着手电筒往外走,“行了行了,你先休息吧,我该走了,要不我爸妈又该念叨了。”
乔建国这边绝处逢生了,家里却因为他闹了个翻天覆地。
赖狗到家洗干净又吃饱了,一觉睡的地球爆炸都不知道,等他睡饱后这才听到外面的吵声。
赖狗奶见孙子起来了,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门。
乔久旺满脸憔悴,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赖狗,我家建国是怎么死的?尸体呢?”
赖狗愣了半响这才回过神来,“不是,谁说建国死了?”
二枪炮家里人眼睛都是红着的。
赖狗也不敢撒谎,大概将自己三人这几个月的经过说了一下。
“我们刚到济洲,还没出车站就啥都没了,也没地方去,也不认识人,只能在火车站周边徘徊,但人不能天天不吃饭啊,我们又冷又饿,实在没法子了,就顺人家的行李包。”
成叔当场就骂了出来,“你们这些个不要命的哦,以为外面还跟家里一样呢,竟敢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成婶急切的问道,“没弄错吧?不就是顺了几个行李袋吗?多少钱,我们赔给人家就是了啊,怎么能判这么重呢?”
昨天下午,他们已经拿着政府寄过来的信给支书看过了,支书看了上面盖的章,说是真的。
赖狗说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最近在严打,全都判的很重,有人抢了学生一块钱还判十年呢,我听说还有一个,就从身上翻出来一个螺丝刀,人家硬说他是偷自行车的,给枪毙了。”
屋内响起了成婶冲天的哭喊声,乔久旺急不可耐的问乔建国的下落。
说起乔建国,赖狗心里还一肚子气。
那就是个叛徒,说好同生共死的,结果他跑了,让自己一个人回家面对父老乡亲。
“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死,至于现在死没死我是不知道了,我一路从济洲给他扛回来,他没脸见你们,趁着我买票的时候跑了,那时候都已经死半截了,病的迷迷糊糊的,而且他身上也没钱没东西,就算之前没死,现在估计也死了。”
乔久旺握紧拳头,“具体是在哪里走散的?”
就算再看不过眼,这也是亲儿子,不可能就这么不管了。
赖狗直言道,“就在车站那边,我劝你们也别找了,找回来还得埋,就他那玩意找回来,你还不如和雷婶子重新生一个。”
一向疼孙子的赖狗奶一巴掌就扇到了大孙子头上,“不会说话就别说,问你啥说啥。”
送走两家人,赖狗后知后觉道,“奶,我咋觉得成叔成婶要吃了我似的?”
赖狗奶狠狠瞪了孙子一眼, “你个缺心眼的玩意,这段时间给我夹紧尾巴做人,人家妈还没死呢,儿子要死了,你还想人家朝你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