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司遥从昏迷中醒来。
胸口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撕裂感,狠狠撕扯着她的神经。
“大人莫动。”
老太医说:“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箭刚拔出来,身体还虚着,切勿乱动崩坏伤口。”
“嗯……”
芸司遥疼得又闭上眼,复睁开,声音沙哑道:“太子殿下如何了……?”
老太医说:“殿下无碍。”
芸司遥放下心,刚想重新闭眼,眼角余光却瞥见有人竟趴在她床头。不动也不出声,静静注视着她。
她骇了一跳,不自觉移动身体。
“呃……”
胸口瞬间传来爆炸性的痛,让芸司遥眼黑耳鸣。
老太医着急忙慌道:“哎呀大人!我不是才刚跟您说过不要动吗!”
芸司遥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我没事……”
燕景琛一眨不眨的看她,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愧疚。
他转头,笑容礼貌温和。
“王太医,您先去看看皇兄的伤吧,这里有我看着。”
王太医检查了一下芸司遥的伤口,血没有完全浸透绷带,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点头,“那就麻烦殿下了。”
燕景琛看着太医出去,才将手钻进床褥,轻轻碰她冰冷的指节。
“疼吗?”
芸司遥缩了缩手,闭上眼,细腻光滑的肌肤没有任何红润,显出病弱的苍白。
燕景琛眉眼倏地浮现阴鸷森冷。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芸司遥,眼神恐怖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芸司遥呼吸平稳。
像是睡着了,丝毫没有跟他搭话的意思。
燕景琛用力捏紧了紫檀木床沿,指甲都快被掀翻,抠出道道血痕。
他软着声,先低了头。
“大人怎么不理我?”
燕景琛用另一只手在床褥下勾住她的小指,跟小孩儿似的轻轻晃了晃。
“理理我吧大人。”
芸司遥浓长如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她看着燕景琛,声音沙哑。
只说了一句话。
“人,是你派去的?”
燕景琛仿佛心里堵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钢丝球,将他的心紧紧捆住。
他讨巧装乖的露出笑,“什么人?”
芸司遥又闭上眼,不再看他。
燕景琛死死的盯着她,似是要在她脸上看穿一个洞。
窗外天色渐暗,余晖洒进屋内,投下斑驳光影。
“……皇兄受伤,您很心疼吧?”
他倏地笑了。
慢悠悠凑到芸司遥耳边,将自己手指上的血涂在了芸司遥唇上,低声嘟囔。
“是我低估了皇兄在您心里的地位。”
芸司遥呼吸微乱。
让自私者变得无私,惜命者懂得奉献,芸司遥对自己够狠,也对他够狠。
燕景琛唇瓣紧紧抿起。
阴沉眉眼间,有戾气也有压抑的痛苦。
连命都可以交出去,她会是只贪图太子的权势地位吗?
答案昭然若揭。
可燕景琛不愿细想,也不敢想。
胸口的压迫感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涌动的情绪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他身体撕扯成两半。
燕景琛在床边蹲了许久。
起身的瞬间,腿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穿刺,麻意如汹涌的暗流在腿上疯狂肆虐。
他身体晃了晃。
扶住床柱,差点栽倒。
芸司遥还是闭着眼,仿佛根本不关心他在旁边做什么。
燕景琛心凉了凉。
他挪动腿,用干净的棉布沾湿水,给她润了润干燥起皮的嘴唇,然后说:“大人好好休息。”
燕景琛收回视线,转身朝着帐篷外走。
青黛在营帐外守着,见他出来,行礼道:“殿下。”
燕景琛:“进去伺候。”
“是。”
青黛察觉他情绪不佳,小心的掀开帘子进去。
燕景琛回了他的营帐,掀开帘子,朝内一看。
里面居然坐着一个人。
来者一身异域白袍,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
头上缠着绣有奇异图纹的头巾,耳垂上挂着一副银耳环,身上也有随处可见的银饰,随着他动作“叮叮当当”作响。
正是当朝国师,陈濉尹。
燕景琛抱臂站着,淡淡道:“找我有事?”
陈濉尹从椅子上起来,冲他行了一礼,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放在桌上。
“听说您今天调动人手,去截杀太子?”陈濉尹吐字缓慢,还有怪异的卷舌口音。
燕景琛笑了笑。
陈濉尹:“为什么没成功?”
燕景琛反问道:“你想要我成功?”
陈濉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燕景琛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陈濉尹观察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是因为芸司遥?”
燕景琛握住茶杯的手一紧。
陈濉尹笃定道:“是她。”
燕景琛平静的看他,眼神分明极冷。
“国师大人来,就是为了跟我聊这个?”
他放下茶盏,滚烫的水溅出几滴在他手背。
陈濉尹突然脸色微变。
他捂着肚子,蛊毒毫无预兆地在他体内炸开,五脏六腑仿佛被万蚁啃噬。
“唔……”
陈濉尹汗如雨下,疼得蜷缩在燕景琛脚边,像一条苟延残喘的牲畜。
燕景琛食指摸着杯沿,一圈一圈的划过。
冷漠,平静。
“我是来……帮您的。”
陈濉尹拽住他的袍角,手颤抖的盖在雕刻精细的小盒子上。
盖子被他掀开,随手甩在地上。
一大一小两只蛊虫正安静的躺着,头顶的触须泛着幽绿的冷光。
陈濉尹脸上的表情似疼到痉挛,他扯着唇角,艰难露出一个扭曲癫狂的笑。
“它能,实现您所有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