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峦青从马上摔了下来,“扑通”一声滚在地上。
剑插在泥土里,勉强撑住身子。
他旧伤未愈,此时更添新伤,血液浸透衣襟。
芸司遥心沉了沉。
她勒住马,燕景琛按住她的手,提醒道:“大人,我们只有两人。”
刺客足有几十人,全身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明显有备而来。
太子近卫不过十几人,支撑不了多久。
芸司遥手抵在唇边,吹了声哨。
树叶唰唰作响,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树梢间掠过,一袭黑衣,训练有素的跪在芸司遥面前。
“大人。”
为首的是淮婴。
“保护太子。”芸司遥冷声吩咐。
淮婴迅速瞥了一眼燕景琛的脸色,燕景琛面无表情,仿佛根本不认识他。
芸司遥冷声呵斥,“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不敢。”
淮婴站起身,握紧手中剑就冲向混战的方向。
芸司遥要下马,燕景琛道:“这马可坐不下三人。”
“我知道。”
芸司遥伸手将他扯下,燕景琛眯了眯眼,靴子踏在地上。
“让太子骑马走,这些人都是来追他的,追不到自然就放弃了。”
燕景琛笑:“您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时间紧急,芸司遥只来得及带这十几个人。
如果太子死了,她也免不了一死……
芸司遥迈开步子,燕景琛立马拉住她,“你不会武功,去了有什么用?”
淮婴他们已经过去,足够拦一阵子。
燕峦青捂着受伤流血的胸口,注意到了突然加入战局的几人。
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他看到了芸司遥。
燕峦青想也没想,提醒他们,“快走,这里危险!叫父皇调人手过来!”
转瞬间,刺客挥舞刀剑,在他左臂用力一划,血液飞溅!
芸司遥正在心里权衡利弊,陡然看到这一幕,心突地一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闷闷的疼痛感传来。
是原身的感情牵动着她。
不再犹豫,芸司遥冲他喊道:“太子殿下,朝这边跑!上马!”
燕景琛脸色刹那变得难看。
“你——”
芸司遥翻身跃上马儿,看了他一眼,声音清晰有力,“我得救他。”
她一挥马鞭,朝着太子的方向迅速赶去。
燕景琛站在原地,目光极冷的看着芸司遥的背影,薄冷的唇轻嗤,“呵。”
太子没想到她会赶过来,呼吸刹那窒住,目眦欲裂,“你来干什么!这里危险!”
芸司遥弯腰,道:“殿下,拉住我的手!”
刺客挥着剑朝他砍过来,燕峦青用剑挡住,抬腿朝他胸口重重一踹!
蒙面人痛哼一声倒在地上。
燕峦青回头拉住芸司遥的手,借力攀上了马。
“快走!”
不用他说,芸司遥就已经甩起马鞭,朝着围场皇帐人多的地方奔去。
“快!别让他们跑了!”
刺客里的头儿看到燕峦青被救,奋力冲出重围,嘶喊道:“放箭!”
风吹在脸上跟刀片一样,寸寸凌迟着她的皮肉。
芸司遥心跳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
肾上腺素飙升,胸腔的悸动陌生又熟悉。
她心知这是“原身”才有的情感,即使“自己”死,也想保住燕峦青。
一支箭矢划破喧嚣,带着呼啸的破风声,精准命中马后腿!
马儿痛苦的嘶鸣一声,后蹄向前弯折倾倒——太子抬起胳膊,在最后一刻,用受伤的双臂护住了芸司遥,抱着她砸在地上!
“嘭——”
芸司遥眼前一黑,像是砸在了水泥地上。
数不清的碎石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撕碎。
太子吐出一口血,仿佛一下子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将芸司遥扶起来,“走……你快走……”
他的脚撞在了石头上,瞬间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弯折的骨头将薄薄一层皮肤顶起来,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
芸司遥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喉咙里一阵腥甜让她撕心裂肺的咳起来,“咳咳咳……!”
【系统:宿主!!保护男主!!】
系统尖锐的鸣叫警报在大脑中响起。
芸司遥抬起眼睛,看到身后有人搭起弓箭,弧已成满月,瞄准的是——燕峦青后背心口。
【系统:救他!】
芸司遥揽住燕峦青的脖子,一股不属于她的情感倾泻而出,她在心里暗骂,该死的!
双方位置对调。
燕峦青猛地抬头看向芸司遥,脸上神情愕然失色,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咻——”
箭矢带着呼啸风声,瞬间穿透芸司遥的胸口。
那一刻,仿佛有无数把钢针猛扎进骨髓。
笔直而尖锐的剧痛席卷全身,芸司遥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呻吟。
两人再次倒下,燕峦青被垫在最底下,脑袋狠狠撞在了石头上!
他视线变得一片模糊,嘴唇微颤。
昏死前,瞳孔倒映着芸司遥中箭后脸色苍白如纸的脸。
芸司遥心里气得想骂人。
燕峦青跟个废物一样晕了过去。
后面的刺客还在穷追不舍,马上就能提剑砍了他俩的脑袋。
电光火石之间。
芸司遥想到了这场行刺关窍之处的诡异。
太子当年去春猎,并没有遇刺,反而因猎得猎物最多赢得陛下赏赐。
陛下如今尚未显出颓势,皇位稳固。
二皇子就是再着急,也不会莽撞到在春猎,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杀太子……
这不是上赶着让陛下猜忌怀疑他吗?
“杀!”
刺客从远处追了过来,面容狰狞,举起剑,冲着他们刺去。
芸司遥眼前逐渐模糊。
剑刃在光下折射出目眩神迷的刺眼寒芒。
“铮——”
一支箭矢从远处破空直穿而来,箭刃相撞,发出刺耳尖啸!
刺客提剑的手瞬间被震脱手!
剑砸落在地,发出一阵嗡鸣。
他手臂控制不住的发抖,转头看去。
燕景琛冷着脸,从箭囊里取出第二支箭。
什么……?
眨眼间,箭矢飞出!以锐不可挡的气势从刺客太阳穴中穿出,整个贯透了他的脑袋!
血液浆液飞溅而出。
临死前,刺客脸上都还挂着不可置信的惊骇。
芸司遥浑身一暖。
她被人小心的抱在怀中,肩膀抵着胸膛。
鲜血顺着她唇角流出,意识也在这剧痛中缓缓消散。
她看见燕景琛垂下眼睫,漂亮的眸子泛着无机质的纯黑。
用他那特有的,柔软温顺仿佛在撒娇的嗓子,低声说:“……您就这么想替他死吗?”
燕景琛粗糙生满茧的手缓缓掐住了她的脖颈。
手臂抖得不成样。
……
刺客全都聚集起来,他们死的死伤的伤,零星只活下来四五个。
“殿下。”
刺客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在地上。
他们非但没跟燕景琛动手,还将手里的兵器全都丢在了地上。
燕景琛抱着昏迷的芸司遥。
他想起芸司遥为救燕峦青被箭射中的模样。
脊骨仍因后怕而阵阵发寒。
恐惧过后,则是膨胀到极致的愤怒,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警告。
燕景琛胸膛剧烈起伏,面容扭曲疯狂。
极力克制下,唇角弧度微微抽动。
淮婴脑袋紧紧贴在湿润腥臭的泥土上。
他看也不敢看被燕景琛一箭穿透脑袋的死士,低声道。
“殿下,要去找大夫为芸大人救治吗?”
燕景琛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嘴唇抖动,“哦……对,大夫……大夫还能救她……”
芸司遥的血流到了他手上。
燕景琛烫到似的蜷缩手指,心脏仿佛有一把刀子在缓慢翻搅,又深又重,迸溅出淋漓血珠。
他缓慢的将视线挪到燕峦青身上。
杀意如排山倒海的洪流,让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对这个便宜皇兄,嫉恨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