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交击的脆响在溶洞内激荡,铁匣内的青铜轨突然暴涨七寸,将整座棺椁顶出岩缝。
陆云袖腕间七星镯闪过血光,匣面北斗星图竟与沈家祖祠的星位完全重合。
\"这是沈家铸剑的斗极量天尺!\"
唐珏折扇拍碎左侧石笋,冰蚕丝缠住崩落的青铜轨。
齿轮咬合声里,十二道螭龙纹在洞壁次第亮起,每道龙睛正对着一处剑痕。
\"令师兄补全的松间照...\"
陆云袖剑尖划过龙纹豁口,松纹剑与石壁摩擦出的火星。
溶洞深处传来金戈相击之声。
二十名褐衣刀手推着熔铁车破雾而出,车辙在青铜轨上擦出幽蓝火花。
当中那人高举的令旗上,莲花纹间绣着半枚虎符。
\"刑部缉盗司都尉在此!\"
唐珏甩出三枚孔雀翎,翎羽钉入熔铁车缝隙:\"车底藏着神机弩!\"
陆云袖双剑绞断令旗,旗杆断裂处露出精钢弩机。
绷簧弹开的刹那,九支透甲锥呈品字形封死退路。
松纹剑贴着青铜轨疾射,剑柄撞上弩机枢纽。
火星溅入熔铁车暗格,引燃车底硫磺。
爆炸气浪掀翻三名刀手时,陆云袖终于看清熔铁车内部构造。
竟是按照沈家《百兵谱》中的\"火龙车\"图纸打造。
\"刑部怎会有沈家秘图?\"
\"陆姑娘不妨问问令尊。江湖永远都是江湖,不是朝堂和你沈家随意可以左右的,江湖有江湖自己的发展,你们沈家还有东厂以及锦衣卫把朝堂和江湖都搞的乌烟瘴气的,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尉铁尺点地,尺头云纹裂开,弹出三寸短刃直取她咽喉。
这招\"云破月来\"的路数,分明是青城派嫡传的追风剑法。
七星镯银丝缠住铁尺,陆云袖借力腾空,双剑绞断车辕。
熔铁车倾覆的瞬间,车底暗格滚出半截断剑。
剑脊\"沈\"字铭文被血锈覆盖,正是大师兄当年随身佩剑。
\"你们在熔兵洞铸剑?\"
\"是造剑。\"
都尉突然扯开褐衣,内衬飞鱼服在硫磺火光中格外刺目:\"沈家私采熔兵铁二十年,真当朝廷不知?你们把持千丝狱几千年了,是时候交出来了。\"
唐珏的冰蚕伞突然张开,伞骨钢针射向熔铁车残骸:\"车底熔浆要爆了!\"
陆云袖双掌拍向青铜轨,沈家绵劲震起三尺气浪。
翻涌的熔浆被气劲压回车底,却将十二枚铁蒺藜冲上洞顶。
暗器雨落下的瞬间,溶洞深处传来龙吟剑鸣。
二十年前沉入洗剑池的三尺青锋破壁而出,剑柄螭纹正与七星镯血光交融。
陆云袖凌空接剑的刹那,洞壁螭龙纹突然移位,露出后方铸铁密道。
\"你们都想染指江湖,江湖是靠武力的,这世间有多少隐世高手呢?你们知道不?!\"
唐珏甩出折扇击落最后三枚铁蒺藜,冰蚕丝缠住陆云袖腰际:\"甬道有硫磺味!\"
双剑劈开铸铁门的瞬间,热浪裹着火星扑面而来。
九座青铜熔炉环列成北斗阵,炉内插着的正是青城派近年失踪的七把名剑。
炉前石碑刻着血字:甲子年七月初七,沈氏熔青城剑八百柄。
陆云袖剑尖发颤。
她终于明白大师兄为何拼死阻止《洗剑诀》补全。
青城派历代名剑竟都被沈家熔作剑胚。
\"好个名门正派!\"
都尉铁尺横扫熔炉,迸出的火星在石碑上灼出新痕:\"三年前沈砚察觉此事,你们便毒杀亲传弟子灭口?\"
松纹剑突然脱手飞旋,陆云袖这招\"松涛问心\"直取石碑。
剑气撕裂的却非青石,而是裹着铁皮的松木。
碑文竟是新刻的赝品。
\"刑部伪造证据的手段,比东厂差远了。\"
唐珏的透骨钉钉入熔炉暗格,勾出半卷焦黄名册。
青城派剑库存录的朱砂印旁,赫然盖着兵造司的火漆。
都尉暴退三步,铁尺旋出残影护住周身要穴:\"锦衣卫办案,何须...\"
剑鸣截断话音。
陆云袖双剑交错划过熔炉,被熔炼的剑胚残片叮当落地。
当中那柄断剑的云纹,正是青城长老佩剑制式。
\"用沈家熔兵术铸剑的是朝廷。在告诉你吧,你的大师兄压根儿就没有死,是你那沈家的未婚夫沈砚,还有……哈哈,老夫……\"
说着老者就停止了说话。
陆云袖愣住了,她其实有过怀疑的,只是现在的她,一直在否定。
她知道,这肯定是真的。
她知道,这是她和沈知意商量的脱离朝堂和这假江湖的策略。
可是这突然老者的挑拨离间,已经让她心里有些许动摇了。
她踢开熔炉底暗格,翻出半块赤龙纹兵符。
\"青城派不过替罪羊。\"
熔洞突然剧烈震颤,九座熔炉同时倾覆。
唐珏甩出冰蚕丝缠住陆云袖手腕:\"火道要塌了!\"
铸铁门轰然闭合的刹那,陆云袖看见都尉撕开飞鱼服,心口白莲教印记在熔浆映照下宛如滴血。
而此时的沈知意,正在目睹一件事情,一件有意思的江湖事。
沈知意根据自己的感觉,找到了那批绣娘。
暮色四合,栖霞镇东头的悦来客栈早已掌灯。沈知意一直关注着隔壁雅间。
二楼雅间里,叶寒舟将白瓷酒盏捏得咯吱作响,窗外细雨斜打芭蕉的声响混着大堂说书人沙哑的唱词,却掩不住他耳畔愈发清晰的马蹄声。
那声音自五里外的官道传来,蹄铁分明钉着塞北特有的狼牙铜刺。
\"客官,您要的酱牛肉......\"
店小二端着漆木托盘刚撩开竹帘,便见玄衣青年霍然起身。
烛火摇曳间,寒光乍现,一柄三尺青锋已横在案前。
剑身映着青年眉间那道寸许长的旧疤,宛如盘踞着一条青鳞毒蛇。
\"铮——\"
箭矢破空声骤起。
叶寒舟反手挥剑,精钢箭簇应声断作两截。
箭尾雕翎被剑气削得纷飞,其中一片堪堪钉入墙头挂着的《寒江独钓图》,墨色蓑衣顿时染上几点猩红。
楼下传来桌椅翻倒的嘈杂,十余名黑衣客撞破门板涌入。
为首之人面覆青铜鬼面,腰间弯刀未出鞘,杀气已逼得柜台上那坛三十年女儿红\"咔嚓\"裂开细纹。
\"血衣楼办事,闲杂人等速避!\"
满堂食客霎时作鸟兽散,唯剩说书老者仍蜷在角落,浑浊双眼盯着台上半碗残酒。
鬼面人瞥见二楼珠帘微动,冷笑一声纵身跃起,足尖在廊柱借力三次,弯刀化作一道新月弧光直劈而下。
\"叮!\"
金铁交鸣声震得檐角铜铃乱颤。叶寒舟以剑鞘格住刀锋,左手二指如电,直取对方咽喉。
不料鬼面人竟不闪避,袖中忽射出三枚透骨钉,呈品字形封住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忽有银铃轻笑自梁上传来。
但见绯色裙裾翻飞如蝶,少女纤足轻点刀背,手中银链缠住透骨钉反甩回去。
鬼面人闷哼暴退,面具被其中一枚擦过,露出半张布满紫斑的可怖面容。
\"慕容家的千蛛万毒手?\"
叶寒舟瞳孔微缩,剑锋顺势递出七朵剑花。
\"三年前衡山派灭门惨案,果然与你们有关!\"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活不过今夜。\"
鬼面人嗓音沙哑似磨砂,反手掷出枚血色令牌。
客栈四周顿时亮起数十支火把,窗外人影幢幢,竟是将整栋楼围得水泄不通。
绯衣少女旋身落在楼梯扶手上,腕间银铃叮咚作响:\"喂,大冰块,你偷了人家楼主夫人还是真的?这般阵仗怕是血衣楼七成精锐都来了。\"
说着突然皱眉,抬袖掩住口鼻:\"当心!烛烟有毒!\"
话音未落,柜台后那坛裂开的女儿红\"砰\"地炸开,酒液遇空气竟燃起幽蓝火焰。
毒烟裹着烈焰瞬间吞没大堂,说书老者突然暴起,手中旱烟杆直刺叶寒舟后心要害!
\"等的就是你!\"
叶寒舟青锋倒转,剑柄重重撞在老者膻中穴。
假扮说书人的杀手喷出血雾,怀中叠出个鎏金机关筒,筒身刻着毒龙岭特有的九头蛇图腾。
绯衣少女甩出银链卷住机关筒,脸色骤变:\"这是唐门七绝之一的暴雨梨花针!他们想......\"
轰隆!
屋顶突然破开巨洞,寒铁锁链如巨蟒缠住梁柱。
八名黑衣人拽动铁索,整座客栈竟开始缓缓倾斜。
瓦片簌簌坠落间,叶寒舟瞥见远处树梢立着道白影,那人手持玉笛,分明是三个月前在洛阳牡丹宴上见过的......
\"发什么呆!\"
少女扯着他跃出窗外,身后木楼在刺耳断裂声中轰然坍塌。
数十支淬毒弩箭追射而来,却在触及二人衣角前被凛冽剑气绞成齑粉。
两人落在镇外荒坟岗,残碑间磷火明灭。
叶寒舟还剑入鞘,月光照亮他襟前一道寸许长的裂口。
方才那假说书人的烟杆中,竟藏着西域玄铁打造的透骨针。
\"你早知酒中有毒?\"
少女扯下面纱,露出张娇俏鹅蛋脸,眉心朱砂痣艳如滴血。
\"从进门起就绷着张棺材脸,莫不是连姑奶奶我也怀疑?\"
叶寒舟不答,剑尖忽挑向她咽喉。
少女嬉笑骤止,袖中银链刚要出手,却见那青锋擦着耳畔掠过,\"叮\"地击落身后袭来的柳叶镖。
二十步外老槐树上,缓缓转出个拄拐老妪。
蛇头杖上九颗铜铃无风自响,每响一声,周围坟包便爬出数具\"尸体\",关节扭曲却行动如风,赫然是湘西言家的尸傀术!
\"交出《天工秘录》,老婆子留你们全尸。\"
老妪嗓音像是钝刀刮骨,手中拐杖重重顿地。
那些尸傀忽张开黑洞洞的嘴,喷出腥臭绿雾。
绯衣少女正要动作,忽觉手腕一紧。
叶寒舟扣住她命门,内力如潮水般涌来,竟是要将她掷出包围圈。
少女气得咬碎银牙,反手拍向他胸口:\"谁要你逞英雄!\"
这一掌却拍了个空。
青年身形如鬼魅闪至老妪身后,剑鞘点向其大椎穴。
不料老妪后背突然裂开,窜出条碧鳞小蛇,毒牙距他手腕不过半寸!
\"着!\"
银光闪过,小蛇被银链死死钉在树上。少女凌空翻落,裙摆扫灭三盏飘来的孔明灯。
那灯芯泛着诡谲紫芒,分明是苗疆蛊灯。
\"小心地下!\"
叶寒舟突然厉喝。
地面不知何时渗出黑水,所过之处野草尽枯。
少女跺脚跃起,靴底已被蚀穿个铜钱大的洞。
\"没完没了是吧?\"
她扬手撒出把金针,针尾系着的红线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图。
\"乾坤倒转,离火燎原!\"
金针遇毒雾竟燃起赤焰,将尸傀烧得噼啪作响。
老妪见状暴退,却被剑气封住去路。
眼看青锋就要穿心而过,远处玉笛声陡然转急。
叶寒舟剑势微滞,再抬眼时,老妪已消失不见。
荒坟间只余焦臭弥漫,东方渐白的天际隐约传来鹰唳,爪间似乎抓着半幅撕碎的羊皮卷。
\"是漠北苍狼部的信鹰。\"
少女扯了扯他衣袖,神色难得凝重。
\"看来不止中原门派,连塞外势力也盯上你了。那《天工秘录》究竟......\"
话音戛然而止。
叶寒舟突然捂住胸口踉跄两步,被剑气震碎的透骨针竟随血脉游走,此刻离心脉已不足三寸。
少女慌忙封住他几处大穴,触手只觉寒气彻骨。
\"你中了寒髓掌?什么时候......\"
\"在客栈......接第一箭时......\"
叶寒舟唇角溢出黑血,
\"鬼面人的弯刀......淬了雪山寒毒......\"
少女咬牙背起他往密林奔去,银链在身后布下重重障眼法。
晨雾渐浓时,她突然驻足。
百步外断崖边,青衣人正在抚琴。
蕉叶古琴缺了角,琴尾焦痕宛然是二十年前被焚毁的......
\"云台焦尾琴?\"
少女瞳孔骤缩。
\"你是『琅寰玉局』的人?\"
青衣人抬袖按弦,露出腕间朱砂印。
叶寒舟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那人腰间玉佩上熟悉的螭龙纹。
与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残玉,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