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匣内壁的经纬纹路突然泛起荧光,知意将符牌按向凹槽时,匣底弹出半卷烧焦的丝绸文字。
残页间夹着根银簪,正是陆砚生的缠枝桑叶簪。
\"原来在这里...\"
知意将簪尖刺入神像瞳孔,砖墙应声翻转。
密室里陈列着二十架提花机,织就的妆花缎在火光中浮出暗纹——竟是当年烧毁的织造局账本!
门外传来弩箭破空声,知意反手甩出一物挡下毒镖。
飘落的纸张上书写着:\"...霹雳弹改良之要,在于蚕室湿度...\"
\"沈姑娘果然聪慧。没有你,果然找不到你那个老不死的爹藏的东西,他知晓严老所有的秘密证据如何呢,还不是都在我这里了?\"
徐璜的绸靴碾碎满地蚕茧,他手中火把照亮密室顶端的青铜水钟。
\"可惜严阁老要的是死账本。\"
说着拧动水钟机括,暗河闸门轰然开启。
知意突然扯断提花机丝线,浸泡过蚕沙的经线遇水膨胀,瞬间缠住徐璜脚踝:\"徐先生可听过'作茧自缚'?\"
她点燃陆云袖遗留的火折子,抛向渗水的青砖地——蚕沙混着硝石遇明火,在徐璜脚下炸开三尺火墙。
烈焰中,徐璜突然撕开人皮面具,露出赵参议的脸:\"你以为陆云袖真死了?\"
他甩出七枚银针钉住账本,\"三年前那场大火,烧的是严阁老要灭口的织工...\"
知意瞳孔骤缩,腕间蚕纹突然灼痛。
她猛地掀翻提花机,三百斤木轴砸碎水钟,暗河水裹着赤眼蚕涌进密室:\"赵大人可还记得,当年验收三梭布时说'经纬不正'?
赵参议突然僵住,他衣袖沾染的蚕沙正化作青烟。
知意将银簪插入他腰间玉带:\"真正的经纬,是陆家改良的青铜绞车轨道。\"
她转动簪头,玉带里弹出卷微型海防图——用雀眼针法绣在汪直的旧袍内衬!
暗河对岸响起马蹄声,知意劈开最后架提花机,机杼中滚出成捆霹雳弹。
弹壳表面的经纬刻痕,与陆砚生改良的织机梭子完全契合。
她突然明白父亲临终前为何念叨\"蚕事毕\",这些火器竟是用报废的提花机铸造!
\"放下海防图!\"
赵参议的倭刀劈来,知意却将图纸按进漂满赤眼蚕的水中。
蚕虫噬咬处显出新暗纹——标着严党私造火器的作坊位置。
惊雷劈开茧神庙顶,暴雨浇灭火把的刹那,知意借着闪电看见赵参议后颈的刺青。
那根本不是汪直旧部图腾,而是暹罗巫医调配毒药时用的配方图!
\"严世蕃连你也骗了。\"
知意甩出浸透的妆花缎缠住他咽喉,\"这些毒遇赤眼蚕灰会反噬宿主。\"
她踢翻青铜匣,匣底暗格里滚出陆砚生的工笔手札,最新页墨迹未干:\"...子母雷改良之要,在将蚕室湿度控于三成...\"
赵参议的惨叫声中,知意握紧银簪冲出庙门。
燃烧的桑田里,老蚕农的骨笛正在雨中鸣响《陌上桑》曲调。
她循声跃入焦土坑,在第三根承重柱下摸到冰凉的青铜绞盘。
暴雨冲刷着焦土坑,知意转动青铜绞盘的刹那,地底传来机械咬合的轰鸣。
三百架废弃提花机破土而出,齿轮间缠绕的竟是浸透蚕沙的引火线!
对岸蜈蚣船上的炮口开始转向,而她终于读懂陆砚生最后的手札——\"霹雳声里,自有锦绣河山\"。
青铜绞盘转动时带起地底腥风,知意腕间蚕纹突然渗出血珠。
三百架提花机的齿轮咬住浸油引线,竟沿着当年陆砚生改良的织机轨道滑向河岸——每根铜轨缝隙都嵌着暹罗蛊虫的干尸!
\"原来如此...\"
知意撕开霹雳弹外壳,蚕沙混着蛊虫粉末簌簌坠落。
父亲在随笔谈夹层写的\"湿度三成\",竟是为保持蚕休眠。为的是让蚕的尸体成为助燃的动力。
她抓起赤眼蚕灰洒向轨道,虫尸遇灰即燃,霎时点燃三百道火线。
倭寇的蜈蚣船正在调转炮口,知意却瞧见船身吃水线有桑叶状修补痕迹。
她突然拽住引线翻身跃上最近那架提花机,机杼间卡着的青铜梭子正与霹雳弹刻痕吻合。
\"陆砚生,你果然算到了。\"
她将霹雳弹填入机弩,蚕丝引线在雨中绷成银弦。
首枚铁球破空时撕开雨幕,精准击中蜈蚣船桅杆的翡翠扳指——正是吉野白日佩戴的放毒容器!
翡翠炸裂的毒雾被雨水冲淡,赤眼蚕灰随风飘散。
知意望见倭寇们突然扼住喉咙,皮肤突然变了颜色。
严世蕃竟在船队饮水中投了慢性毒药,真是一点证据都不能留下来。
\"现在!\"
她朝桑田厉喝,燃烧的焦土中突然立起二十道黑影。
陆云袖撕去溃烂的面皮,露出被火燎伤的真实容貌,手中银针挑着浸透蚕沙的引线:\"严阁老可听过'织经绣纬'?\"
三百架提花机同时震颤,机杼间喷射的霹雳弹在空中织成火网。
倭寇旗舰燃起大火时,知意踩着青铜绞车跃上桅杆。
吉野的弯刀劈进她左肩三寸,却见血珠顺着蚕纹滴落在账本封皮。
浸血的\"苏州织造\"四字突然浮出金线,竟是陆家秘传的防火涂料!
\"多谢吉野大人。\"
知意忍痛将账本按在他伤口处,毒遇金线剧烈沸腾,\"当年严世蕃火烧织造局,为的就是掩盖这种金蚕丝的存在吧?\"
倭寇头目在惨叫声中坠江,知意撕开账本内衬,露出父亲用血蚕丝绣的证词。
每根金线在火光中显出严党印章,与汪直旧部图腾交织成走私路线图。
这才是大家都抢夺得的东西,得用自己的血才能打开,幸好自己发现了。
河岸突然传来马蹄声,陆云袖策马撞开倭寇包围,抛来浸透毒血的妆花缎:\"缠住炮管!\"
知意凌空接住的刹那,看清缎面暗纹是改良版佛郎机炮的散热构造。
暴雨浇在滚烫的炮管上,蒸汽混着蚕沙硝石炸开。
知意借气浪翻回提花机时,望见徐璜的乌篷船从暗河钻出,船头架着的竟是陆砚生改良的青铜连弩!
\"沈姑娘看看这是谁?\"徐璜的刀刃架上老蚕农脖颈。
老人骨笛中漏出的《陌上桑》变调。
知意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普通蚕农!她突然扯断腕间蚕纹,血珠弹在霹雳弹表面:\"当年在蚕室给陆砚生下毒的,是您吧?宋伯父?\"
老人突然震开徐璜,枯手撕开脸皮露出赵参议副将的面容:\"你是怎么...\"
\"陆砚生对枇杷叶过敏,而您总在清明后送来枇杷膏。\"
知意将染血霹雳弹填入连弩,\"三年前那批浸药蚕种,烧毁的可不止蚕室。\"
赵参议的弯刀还未出鞘,知意已扣动改良扳机。
霹雳弹穿透他左肩时,蚕沙火药在血管中炸开。
\"严阁老在找这个?\"知意拿出那本假的金蚕丝证词,真的需要她的血,假的也需要,这真假两本,或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当年冒充汪直旧部劫杀贡船的,从来不是倭寇。\"
沈知意扔出了那本假的证词。
河面突然亮起数十盏灯笼,兵部战船破雾而来。
陆云袖甩出浸透的《倭袍记》,遇风展开的戏文竟是兵部密文:\"...已查实严党通倭铁证...\"
徐璜的翡翠鼻烟壶坠入江心时,知意望见其中飘出的不是烟丝,而是陆家独门饲养的休眠蚕卵。
她突然抓起老蚕农的骨笛吹响,蚕卵遇声竟在战船甲板上孵出赤眼蚕!
\"严世蕃以为赤眼蚕灭绝了?\"陆云袖斩断最后一架提花机的锁链。
\"当年大火烧毁的,不过是陆家摆在明面的蚕室。\"
战船射出带倒钩的弩箭,知意却将账本缠上箭身。
赤眼蚕沿金线爬满严党战船时,她终于读懂父亲在血蚕丝里留的信息——\"霹雳锦绣,当在雨夜\"。
爆炸声从三十里外传来,正是西郊桑田方向。
燃烧的夜空下,知意看见万千火蝶汇聚成陆砚生最爱的桑叶纹样。
她忽然记起那日,少年将银簪别在她发间时说:\"待东南蚕事毕,我带你看真正的火树银花。\"
陆云袖的银针突然扎进她虎口:\"别分神!青铜绞车要过载了!\"
知意回神按住绞盘,发现三百架提花机正在自主拼合——齿轮咬合的形状,正是苏州城防图缺失的东南角!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雷火库...\"她将染血的账本按进绞盘凹槽,机括运转声惊起满江鸬鹚。
徐璜在火光中嘶吼:\"不可能!这些贱民...\"
\"严阁老可曾读过《蚕书》?\"知
意举起陆砚生手札最后一页,烧焦处显出血色批注:\"...蚕之精魄,在乎民心...\"
战船桅杆轰然折断时,知意望见老蚕农的尸首随波漂来。
她捞起那支裂开的骨笛,中空处滚出蜡封的桑葚——正是陆砚生常给她带的零嘴。
\"...火器终为凶物,唯蚕桑可安天下...\"
晨光刺破雨云时,知意站在最后架提花机顶端。
脚下三百架机关仍在运转,织出的却是浸透蚕沙的素绫。兵
部尚书接过长绫时,火光映出其上暗纹——竟是完整的大明海防舆图。
\"沈姑娘,这些提花机...\"尚书欲言又止。
知意拔出鬓间银簪:\"它们该回蚕室了。苏州就是他们的家\"
染血的簪头拧动瞬间,三百架精铁机关分崩离析,零件坠入江中化作养蚕的礁石阵。
陆云袖在远处桑田升起青烟,那是陆家祭蚕的古老信号。
知意将赤眼蚕灰洒向江心,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赵参议的尸首边,有人用染血手指在沙滩上画出半枚桑叶...
知意握紧半枚银簪走向桑烟,江风卷起焦黑的假证词残页。
泛黄纸间,\"芒种\"二字朱批渐渐晕开,在朝阳下化作一对交缠的蚕影。东南天际雷声隐隐,正是蚕月将临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