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仓二层忽有碎瓷迸溅,沈知意侧身避过飞溅的釉片。
青花瓷碎片扎入船板,缝隙间渗出的盐粒竟泛着诡谲的靛蓝色泽。
她捻起盐粒在舌尖轻触,瞳孔骤缩:\"这不是矿盐,是染过毒的官盐!\"
陆云袖的绣春刀已架在提督颈间,刀身映出对方痉挛的面容:\"津门十六县的井盐配额,去年全换成了这种毒盐?\"
\"姑娘尝出来了?\"
提督的喉结擦着刀刃滚动,\"这可是用绣娘血汗腌的...\"
刀光闪过,半截断指带着翡翠顶针坠地。
陆云袖的靴底碾碎顶针,鎏金夹层里掉出卷泛黄的盐引:\"嘉靖二十二年腊月,工部批了二百船官盐赈灾。\"
她挑起盐引对着晨曦。
\"这墨迹倒是比户部的印泥新鲜。\"
沈知意突然扯开提督的护腕,溃烂的腕间缠着捻金线:\"云娘绣遗书用的金线,原来缠在大人手上。\"
她将染毒的银链按在溃烂处,皮肉灼烧的嗤响中腾起硫磺烟雾。
\"难怪韩四姑说,活人引针的丝线会自己找主子。\"
海面忽起异动,十二艘倭寇小艇破浪而来。
陆云袖劈断飞爪铁索,锈蚀的链环里竟藏着淬毒的银针。
沈知意抓起把盐粒撒向敌船,盐晶遇水爆燃,映出小艇底舱堆积的桑木箱——正是
海鸥掠过燃烧的桅杆,沈知意突然攥住陆云袖手腕:\"看盐粒的折射。\"
她将沾血的盐晶平铺刀身,晨曦透过血色在甲板投出蜿蜒纹路——竟是幅微缩的运河图。
陆云袖的刀尖刺入主桅裂缝,木屑纷飞间撬出个鎏金罗盘。
指针震颤着指向货仓暗门,盘面阴刻的孔雀翎纹正与她刀鞘暗记重合。
\"家父当年失踪前...\"
她指尖抚过罗盘裂痕,\"带的正是这枚锦衣卫特制司南。\"
暗门内腥风扑面,十二具裹盐尸首倒悬梁间。
沈知意银簪挑开最近尸首的眼睑,溃烂的瞳孔残留着捻金线的反光:\"是双面绣坊的学徒。\"
她扯开尸首右衽,锁骨下的针眼渗出靛蓝液体,\"活着时被当成人形绣绷。\"
提督的靴跟突然碾碎满地盐晶,他瘫坐在血泊里嘶笑:\"姑娘可知这些孩子多乖?喂他们辽东矿盐调的药粥时...\"
陆云袖的刀鞘重重击碎他下颌,飞溅的断齿里滚出颗鎏金珠子。
沈知意沾起珠子对光细看,珠芯竟嵌着截染毒的绣针:\"云娘右手小指缺失的骨节...原是被做成这等腌臜物件。\"
倭船残骸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二十口桐木箱随浪涌撞上船舷。
陆云袖劈开第三口木箱,霉变的官绸裹着整摞盐引,每张都印着孔雀纹水印。
\"嘉靖二十年的新钞技法。\"
沈知意将盐引浸入血水,暗纹浮现出四十九个朱砂指印,\"云娘她们被按手印时...用的可不是印泥。\"
惊雷贴着海面炸响,暴雨冲刷着甲板血渍。
提督突然暴起撞向船舷,陆云袖的刀风扫落他腰间鱼符。
鎏金符身裂开的夹层里,蜷缩着半幅双面绣残片——正是云娘嫁衣上的并蒂莲纹样。
\"难怪要屠尽绣坊。\"
沈知意将残片按在倭旗的八幡纹上,\"这绣纹遇水显形的特性,原是用来标记私盐船的航路。\"
十二艘水师战船破雾而出,为首将领的锁子甲泛着诡异蓝光。
陆云袖突然拽着沈知意跃入燃烧的货舱,绣春刀劈开腐烂的米垛,暗格里整箱盐引正在硫磺烟中显出血字。
\"该让海水洗洗这些脏盐了。\"
她踹碎船板的刹那,咸涩海水裹着毒盐灌进货舱。
晨曦穿透翻涌的浪涛,四百九十张盐引在激流中舒展,拼出幅完整的漕运贪墨图。
沈知意攥着云娘的残破绣片,看那些血色纹路在深海旋涡中,最终凝成孔雀开屏的形状。
潮湿的海风卷着盐粒刮过面颊,沈知意攥着桅杆残骸的手指节发白。
海底旋涡中的孔雀纹正在消散,那些鎏金盐银如同凋零的翎羽,在暗流中碎成靛蓝色的星芒。
\"当心!\"
陆云袖突然拽着她扑倒在甲板。
淬毒的弩箭擦着发髻掠过,钉入桅杆的刹那腾起硫磺烟雾。
沈知意嗅到箭簇上熟悉的腥甜味——与云娘咳在绣帕上的血渍如出一辙。
\"东南方礁石后。\"
陆云袖的刀鞘扫开三支连珠箭,\"十二人弩阵,着蓑衣。\"
沈知意突然抓起把盐粒撒向朝阳,细碎的晶粒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光斑扫过海面的刹那,礁石间隐约现出蓑衣下的盘金绣纹——正是工部属官的制式内衬。
\"严大人的余党倒是忠心。\"
她撕下浸透的袖口缠住弩箭伤口,\"连蓑衣都要绣黻纹。\"
海浪突然掀起丈余高,倭船残骸中浮起具描金木匣。
陆云袖的刀尖挑开匣盖,腐烂的锦缎里裹着整摞盐商密信。
火漆印上的孔雀纹遇水膨胀,竟显出锦衣卫独有的暗记。
\"家父的私印...\"
陆云袖的拇指抚过泛黄信纸,\"原来二年前就盖在这些腌臜文书上。\"
沈知意突然夺过信纸按在伤口,鲜血浸透的纸背浮现出暗纹:\"你看这水印走势——是双面绣坊的独门技法。\"
她将染血的纸页对着晨曦,\"云娘在信纸上绣了暗记!\"
惊雷贴着海面滚过,十二艘水师战船破雾而出。
为首将领的锁子甲泛着诡异蓝光,沈知意眯起眼睛:\"甲片淬了辽东矿盐的毒,遇血即化。
咸腥海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沈知意将浸透盐晶的帕子按在倭旗残片。
晨曦穿透织物,靛蓝纹路间显出蝇头小楷——竟是津门十六县盐市的地契副本。
\"严总兵倒会做买卖。\"
她指尖划过发硬的血渍,\"拿绣娘性命换盐引。\"
陆云袖的刀鞘突然击碎船板暗格,霉变的账本如落叶纷飞。
她挑起页角翻卷的纸片:\"嘉靖二十二年腊月,工部批的赈灾盐被换了辽东矿盐。\"刀尖点在墨迹晕染处,\"这朱砂印泥的成色...是宫里流出来的。\"
码头上忽起喧哗,十二辆牛车轧着青石板驶近。
沈知意将染毒的银链浸入车辙印,靛蓝水痕蜿蜒成双面绣坊的布局图:\"盐车轧出的凹槽深浅...每车载重该有八百斤。\"
陆云袖踹翻第三辆牛车的苫布,盐袋爆裂处滚出数十锭官银。
她碾碎黏在锭底的桑叶:\"双面绣坊后院的百年老桑,叶脉比倭船上的多两道分叉。\"
新任盐运使的猩红官袍扫过满地盐粒,鎏金算盘在掌心劈啪作响:\"两位擅闯盐船,可知...\"
\"大人靴底的靛蓝粉末,\"
沈知意突然截断话头,\"遇水该显出漕运密道图了。\"她扬手泼出海水,官靴纹路在湿润中渐渐拼出工部徽记。
陆云袖的刀风扫落盐运使的乌纱帽,发髻间赫然缠着捻金线:\"云娘绣遗书用的金线,倒成了大人的束发带。\"
刀尖挑破头皮,溃烂处渗出的靛蓝液体瞬间蚀穿甲板。
货仓深处传来木箱坠地声,二十口描金箱随浪涌撞上船舷。
沈知意劈开第七口木箱,腐烂的官绸里裹着整摞盐商密信,火漆印纹竟与严总兵私印同源。
\"令尊的字迹...\"
她将信纸按在陆云袖刀鞘的孔雀纹上,\"二年前就混在这腌臜生意里。\"
惊雷贴着海面炸响,暴雨冲刷着甲板血渍。
盐运使突然暴起撞向燃烧的桐油桶,陆云袖的刀鞘击碎他腰椎。
瘫倒的躯体抽搐着,官袍下摆褪色处显出朱砂标记——每个红点都对应着私盐船的泊位。
\"该让海水洗洗这些脏盐了。\"
沈知意扯断束发的银链,链坠击碎倭船底舱的暗门。
咸涩海水裹着毒盐涌入货舱时,四百九十张盐引在涡流中舒展,拼出幅完整的运河贪墨图。
陆云袖的绣春刀劈开最后一口描金箱,腐烂的锦缎里蜷着具骸骨。
右手小指套着的翡翠顶针,与云娘妆奁里的那枚严丝合缝。
晨钟穿透雨幕的刹那,十二艘水师战船终于冲破迷雾。
陆云袖望着甲板上渐渐消融的血色纹路,突然将染毒的盐引撒向海风:\"该请云娘尝尝新酿的竹叶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