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外道 第208章 逃避

“咳咳……”杨慕剧烈地咳嗽着被呛醒过来。之前那种仿佛被无锬双手紧紧缠绕着的感觉，还有令人胆战心惊的下坠感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苦味在口中蔓延开来，那味道实在是太过浓烈刺鼻，让他下意识地开始干呕起来，身体也本能地蜷缩成一团。

他双手紧紧捂住心口的位置，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从自己的身体里、从自己的生命中离去。

他虚弱无力地睁开双眼，眼睛里满是疲惫与迷茫，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使不上。“你们…咳咳…给我喂了什么。”他竭尽全力地吐出这几个字，嗓子因为咳嗽变得十分沙哑。

“慕儿，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杨博那带着几分无奈与沧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杨慕的耳中。那声音听起来仿佛夹杂着诸多复杂的情绪，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杨慕有气无力地将手摊开，整个人像失去灵魂般地躺在床上。他感觉双脚像是被火烤着一样烫得难受极了，脑袋更是像要炸裂开来似的疼痛欲裂。“你不信我。”他嘴唇颤抖着，吞吞吐吐地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几个字，眼睛里闪烁着无尽的失望与哀伤。

“慕儿，我…”杨博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哽住了喉咙一般语塞起来，不知该如何回应。“你要是，信我，就…不会喂我喝那个…我明明…没病…”杨慕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双眼忍不住上下开阖个不断，连说话都变得格外吃力，声音也渐渐微弱下去。

杨博那下巴上的山羊胡轻轻颤了颤，仿佛也在表达着主人内心的不安与愧疚，最后那山羊胡被打湿成了一团，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杨慕的意识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变得混沌起来，如同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的内心深处开始弥漫出一种巨大的恐惧，那种恐惧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他的心，他害怕再次去见到他们，害怕面对那种充满绝望与悲伤的场景更害怕什么都没有。

“妈…我好难受…”杨慕痛苦地将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就这样在恐惧与痛苦的双重折磨下，他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一次的昏迷没有梦境，一片黑暗如同死寂的深渊。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数日之久。他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内心平静得就好像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仿佛自己的灵魂已经与这具身体有了一丝疏离。

“慕儿…”杨博有些局促地站在床边，眼睛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杨慕微微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可是半天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那干裂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像是努力要发出声音却被什么东西给阻挡住了。

“慕儿，你想说什么？”杨博看到他这个样子，赶忙凑上前去，将耳朵贴近杨慕的嘴边轻声询问。杨慕轻轻地吞吐着说道：“族长…这是我应得的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又像是重重地击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杨博缓缓地摇头，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之色说道：“是我杨族辜负了你。”杨慕没有去看他，眼神依旧望着天花板，然后平静地开口询问：“族长，我想去城里看看。”

杨博听了他的话之后，连忙点头说道：“我这就扶你起来。”说着，便伸出手想要去搀扶杨慕，可是杨慕却像是想要证明自己还有一丝力气般，自己强撑着慢慢穿上了鞋子。

他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地向门的方向走去，走到衣架旁边的时候顺手披上了那件洁白的衣衫。“慕儿…”杨博直到他走到门前才反应过来赶忙唤了一声，然后满脸担忧地向前走上几步。

杨慕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一寸寸地缓缓回头，眼睛轻微地转动着，神色平淡地说道：“族长，我自己去就好了。”他的声音很轻。

杨博没有再说话，只是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越握越紧，那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不一会儿，鲜血就顺着手指顺流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杨慕默默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毅然转身离开，只是嘴里轻轻说了一句：“族长，我去透透气。”

屋外，那接连下了数月之久的雨终于停了下来。灿烂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却又像是带着一点刺痛。杨慕缓缓地抬起头，阳光直直地透过他的双眼，那光线锋利得像是要把他的灵魂看穿。

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此刻他那双原本璀璨夺目的星眸仿佛不再惧怕光芒的刺眼。那些曾经被药物强行压制下去的癔症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眼中。

他就那样摸索着慢慢前行，脚步有些虚浮。不知是因为昏迷太久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还是心中的迷茫让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来的时候还记得的路，现在竟然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一路上，他不时地被石块绊倒，踉跄几下，却仍旧咬着牙坚持走下去。

当他路过族人身边的时候，那些族人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样，没有一个人再像从前一样向他行礼，只是静静地目送着他一步一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杨璞。”杨慕在路过一扇门的时候停了下来，轻声叫道。“慕哥。”杨璞听到呼喊赶忙走上前，想要伸手去搀扶他，可是却被杨慕轻轻地躲开了。

“我到大门了吗？”杨慕双眼有些空洞地问道。杨璞沉默了，没有作答。杨慕见状，深吸一口气，那一口气他像是要把自己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吸进去一般，吸到身体微微发抖，才缓缓地把气吐了出来。

只见他突然抬步向外走去，刚开始的脚步还有些犹豫和迟疑，可是没走几步就越走越快，到最后简直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他的内心在那一刻充满了慌乱与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杨族，不知道前面会不会突然出现一棵巨大的树木阻拦自己的去路。

可是他现在只想要逃离，想要回到那个地方，哪怕那个地方只是存在于他自己心中的一个幻影。他看不见脚下的路，更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只怀着一颗想要逃离的心，向着那片孤独与绝望匆匆逃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