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太阳落下,天色渐渐深沉,林九守在浴室门口,虽然里头水声不断,但脑中依旧忧心看不见且独自洗浴的施照卿。
时不时敲敲门,询问她的情况。
施照卿闷闷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我很好!”
他得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是太仔细了也显得不太好,于是半边身子靠在门边,也用余光瞧着雾气蒙蒙的门上的剪影。
水声停止,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接着施照卿从里头喊:“我好了,你进来吧。”
林九推开门,里头充斥沐浴露香气的水汽往外涌来,伸手挥了挥,走进去扶过已经穿衣整齐的施照卿。
沙发上坐下,她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林九问:“我替你吹头发。”
施照卿眼上的丝带早在洗澡前解下,此刻紧闭双眼的乌黑长睫上挂了不少晶莹水珠,惹她发痒伸手去揉,低着头讲:“没有吹风机。”
林九扯了纸塞进她手里,好擦去脸上未干的水珠,问:“没有吹风机吗?”
施照卿说:“我不喜欢吹头发,擦一擦就好了。”
“那我去拿帕子。”林九讲。
不借用吹风机,她的头发多又长,光凭毛巾擦的话,恐怕要费很多功夫了。
林九站在她身后,毛巾盖上她的脑袋,俯身说:“力气太大要讲。”
施照卿没吭声,只点了点头,两手搭在腿上无聊互相捏着。
手掌下的毛巾不久就被浸湿,他手下的脑袋也跟着动作幅度晃动,林九问:“平时也这么擦吗?”
“对,偶尔也会吹吹风。”
也没有过替人擦头发的经验,擦得怎样,是好或不好,她也没有开口,一声不吭坐着,林九倒有些心虚了,不敢再用力。
施照卿忽然抬手往后伸来,摸到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说:“你是除了我爸爸外,第一个帮我擦头发的男人。”
林九一听,先是高兴,后来脑子多转了一转,皱眉说:“当然,第一个只能是我,不能有第二个。”
施照卿没料到他这么说,一愣,随后笑起来,这人真是,前后一对比,才发现他从前真是很能装的。
林九又问:“所以还可以吗?”
“什么还可以?”
“擦头发。”
“很有天赋。”
不管是客观的赞扬,还是她逗他的,总之林九都放了点心,好歹有了自信,也有了是第一个为她擦头发的男人的自豪。
彻底擦干还是做不到的,头发总算是没有在滴水,又多擦了会儿,林九才收了帕子,洗了后挂好。
重新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调出电视剧,再三叮嘱后他才取过自己的衣物走进卫生间。
简单清洗后换了身衣服,林九才陪着施照卿听了集电视,桌上就有电话打进来。
是陌生号码,林九犹豫两秒后接通,对面声音很急,同时透露一些慌张,一听就是请他办事的。
“请问是林九先生吗?是林九先生吗?我姓黄,是小叶介绍我来联系您的,是这样的,我……”
简单客套两句,对面便急急向他陈述自己遇到的诡异,声音很惶恐,焦躁,说话时总时不时紧张到咽口水。
可能是惊吓过度的原因,他的表述很糟糕,林九听的并不是很明白,不免多问,多问也是白问,他依旧说不清道不明,全靠自己猜。
从业这么多年来,什么情况都有过,林九很稳定,尽量安抚他的情绪,问他最近有没有冲撞了什么。
对面嗯呃了半天,回想回想,终于啊了一声,又漫长道来。
林九听着听着,自己放在腿上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身旁的人抓了起来,两只手玩似的捏着。
林九侧头看去,施照卿早就将电视调了静音,注意力全然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去。
捏捏指骨,摸摸手背,指尖顺着他手背上凸起的血管滑过,时不时按一按,她就抱着这只手,稀世珍宝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林九嘴角不知觉扬起来,没有抽回手,转回头,拉回注意力去听电话。
手背上忽然一暖,林九不得不再次转头去看她的小动静。
他讲电话,电视便不能听了,无聊中,施照卿只能自己找些乐子。
于是她抓着这只手,拉到了面前,低头用脸颊轻轻蹭着,手背滑滑的,手掌也很暖和,反正他听电话,是注意不到这边的。
恰不巧,林九的手刚被她握上,注意力就回不到电话上了。
她用脸颊去蹭他的手,不可避免,那柔软的唇总会从他的手背滑过,气息喷在手上,一股电流直蹿往心底去了。
顿时忘了回应电话另一头。
“大师!大师!你在听吗!”
“嗯,你继续说。”
温凉的戒指硌到鼻尖,施照卿一顿,摸到他的指根,突发奇想的,张开口轻轻在他戴着戒指的中指根上咬了咬。
牙齿和金属相碰撞,脑中立马响起了清脆的咯咯声,施照卿无聊地又咬几口,用牙轻轻撞着那枚戒指。
温热的唇贴在指根,牙齿有时候磕上骨节,不痛不痒的敲击便让那酥麻从指根传递到全身了。
这样的场面使他不太能够镇定,有些刺激到他的神经,呼吸频率变化的同时忍不住开口制止。
“施施。”
可是手依旧没拿回来。
施照卿转头,捏了捏他的指节,摸着细长的手指问:“怎么了?”
林九拿电话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她的表情倒是很茫然,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林九转过头去,迅速对电话说:“这样,我最近几天实在抽不出身,我让我两个徒弟去一趟。”
对面如释重负:“都行!能来看一下就好!感谢感谢!真是麻烦您了!”
“嗯,留个电话和地址给我。”
“没问题,我住在……”
“嘶!”
“大师?”
“……”
对面又呼唤了好几声,都没再听见林九的声音,只有沉默,和愈发急促的呼吸。
林九全身僵硬着,捏着电话两手抬起,一动不敢动,瞪圆眼睛看着身前的施照卿。
她整个人也愣住,本想他正听电话,不想麻烦,于是撒开了他的手,撑着他的腿想爬起来去桌上摸水喝。
可是眼睛看不见,手只摸到了他的腿,却不知道到底放在了哪个部位,匆匆按下去时没扶稳,忽然往内侧滑了下去,按到了个略有陌生的位置。
这是哪儿,她手滑下去时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腿吗,好像不是,于是下意识张开手掌捏了捏。
很快,掌心底下变得发烫坚硬,施照卿愣住,人傻了,她知道了这是哪儿了。
欻一下立马缩回手,施照卿整张脸唰一下红了个透,羞得差点连话也不会说了。
“我我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林九深呼吸两口气,怎么总是在她面前出糗,不过依旧好在她看不见,就不能看到他现在的窘迫。
林九讲:“没关系。”
随后翘起二郎腿,弯腰替她拿过桌上的水杯。
电话里又在喊:“大师?”
林九终于想起来,“电话和地址发信息给我。”
“多谢!多谢!”
终于挂了电话,林九看她正喝着水,刚才太过尴尬,一时又不知如何面对她了。
不知道是真的口干还是尴尬,往日喝水只抿两三口的施照卿,现在一下咕噜咕噜喝完了一整杯。
林九接过杯子放好,说:“刚刚怎么不叫我?”
“刚刚你在讲电话嘛。”施照卿坐得离他远远的,抱着腿靠在沙发上。
“讲电话也不妨碍。”
“早知道就叫你了。”
又坐了半晌,腿间依旧没有消退的趋势,可他又并不喜欢跷二郎腿的坐姿,也不能一直放任。
施照卿就在旁边坐着,牵扯心脏的跳动,它是不可能乖乖变回原样的。
不自在放下二郎腿,即使她看不见,可脑袋往这边偏过来时,林九心里还是觉得羞耻。
给自己鼓气似的咳嗽两声,正要站起身,听见动静的施照卿立刻转头看来,仰脸问:“你去哪儿?”
林九支支吾吾:“去,去厕所。”
施照卿一顿,犹豫一瞬,“又是去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