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褚以墨依靠着她,觉身子没有那么沉重了,站稳了脚,摇头道:
“我不要紧……你带着幻草,快回去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紫依没有答应,轻轻托起他血痕交错的手,将幻草放到他手心里,道:
“不带着你,我是不肯走的。”
声语虽轻,却透着十二分的执拗。
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摇头。
紫依安抚他道:“你放心,他不会杀我的。”
外面覃非攻势愈盛,狠风刮过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传来,仿佛是日落后的大漠里起起伏伏的呼啸声。
她筑起的屏障在这样强大的声势下显得微不足道,好比茅屋立于飘摇风雨中,摇摇欲坠。
覃非的声音透过屏障传过来,问她道:
“怎么?你要为了他,把命都舍了吗?”
紫依收剑在手,运起灵气稳了稳风障,没有好气地道:
“是你逼我到如此境地,倒来假惺惺的问什么?”
覃非听了,冷冷一笑,心下想:
“紫依现在确实还杀不得,看这架势,要越过她杀掉褚以墨是不轻易的,算了,反正留着他俩的命也有用处,这次就先不计较了。”
于是收手,口道:“罢了,这次就纵着你一回。”扬长而去。
紫依散了风去,收起长剑,回身去看褚以墨。
覃非的声音犹响在耳边:
“对了,提醒你一下,你也是个快要死的人了,得了空,也操心操心你自己,毕竟,你身上的毒可是多少株幻草也解不掉的。”
紫依听了,心下一凉。
褚以墨听见这话,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虚弱的脸色中霎时更多了一层悲哀,一双眼睛幽幽的,仿佛是寒夜里霜一样的月光。
紫依身上有覃非下的灼毒,毒性远远深于怡若,这事连紫依自己都是毒性愈显时才发觉的。
褚以墨在覃非的左右使夜袭诺喑岭的那晚救她,过后长老亲口告诉他的。
他还知道覃彧川出走,是为了她在找解药。
死亡一词对紫依来说原该是寒冬之于春树,虽为必然,犹在年终之时,况她又在最好的年纪,现下却似薄西山之日,只在咫尺之间。
紫依眼下不好过分自伤,敛了神色,扶着褚以墨的肩膀,只道:“我们快回去吧。”
紫依扶着褚以墨出了熠界,宇风和宇秀率人迎上来扶住。
褚以墨抬眼环视一周,见有几个脸上身上挂着彩,所幸都还在着,略略安心,又见宇秀也来了,便强撑着问道:“怡若呢?”
宇秀看起来忧大于喜,但还是说道:
“二公子来把她接去了,大人暂且安心吧。”
此话一出,褚以墨同紫依都是一惊。
宇族的二公子褚以豪一向在朝中辅助宇君,决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边远的地方,多半是宇君发觉此次事大,直接将他派了过来。
芸茹失踪、怡若身中剧毒,落入覃非手里,褚以墨东西奔走,忙着与熠族周旋,而覃非也正应付着,无暇顾及其他,这个当口,褚以豪低调越过宇界,从翎界北上,根本无人注意,悄无声息地就将怡若接了出来。
宇秀奉褚以墨的令去接褚怡若,路上正好碰上他们回来,遂安顿好了他们,立即来同褚以墨会合。
宇族朝中的这几个公子对褚以墨向来是明里相亲、暗中排斥,宇秀不知这一次二公子来是祸是福,难免担心,但看见褚以墨一身的伤痕,一时也顾不上多说什么,先往回赶。
回到府中时,褚以墨人已昏迷。
大家将他扶到房间里,宇秀跑去找医者,宇风在门边听手下来汇报各方的情况。
紫依披上黑色的斗篷,掩住形貌,守在褚以墨身边,见他紧紧锁着眉,豆粒大的汗珠挂在额角,想必在忍痛,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不时张望外面,看医者来了没有。
外边不时洒过去一阵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似风里夹的雨珠打在屋瓦上。
宇清去了许久,仍没回来。
褚以墨的脸色愈加惨白,紫依的心也跟着悬起来。
很快,褚以墨的额上又沁出一层薄汗来。
紫依抬起手要给他擦,手帕刚刚近前,却被倏地握住——
褚以墨刹那抬了抬眼皮,一双血红的眼睛朝她弱弱地看了看。
紫依连忙俯近他,轻轻唤了一声:“褚以墨……”
褚以墨将头一偏,嘴角渗出血来,又闭上眼去。
紫依吓了一跳,手往他额头上一摸,滚烫不已。
拉过手来听脉——原来他的伤已及经脉,灵息凝滞,使得体内的火性翻涌上来,加重了伤势。
可是,哪里来的火息?
紫依的眉攒到一处,再切了切他的脉。
宇族褚家灵根属水,褚以墨是宇族的长君,褚家众位公子之首,这没有错的,他的体内怎么可能会有火息?
实在奇怪。
紫依这时候不由得联想到——褚以墨的父母,即宇族的先君和君后,是在褚以墨出生后即亡故了的。
难道,这当中有什么问题?
她一面想着,一面运起自己的体内的灵息,缓缓催动他体内凝滞住的息气,又将自己的水性灵息传给他,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的火性。
她生来便是冰火相冲的体质,熟悉水火相衡的方法,能照看他一时,但看褚以墨的伤势,还须尽快找良医来将经脉修复,才能免于危险。
只是到时,他灵根属火的秘密想必会叫人知道,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紫依思量着,十分担忧地看了褚以墨一眼。
褚以墨闭目欹靠在方枕上,这时额头上温度已经下降了一些,仍旧紧抿着嘴唇,唇色发白。
她拿手帕替他擦了擦。
又坐了一会儿,宇清满头大汗地从外面回来,到廊间同宇风说了些什么。
宇风转头迈着大步进来,沉声对紫依道:
“紫依姑娘,二公子将长君大人的医者叫走了,这事儿只怕不简单。劳请您替我看着大人些,我就是拼死也一定将医者带回来!”
说罢,起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