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以墨只带了几个人出来,统共只点着两盏灯。
宇辉疑惑:附近什么都没有,难道……长君真的只是来祭拜先君和夫人的?那何必等深更半夜、鬼鬼祟祟?
他原先猜测是长君府找到了流窜在外的“烟雀”,如今看来倒也不像;再者说,既然“烟雀”一开始是为旧诏而来,为何一开始要行刺长君?
然而这些天长君府里确实有飞影来去,是不是“烟雀”还真说不定。倘若是他们不错,也许是他们想要救司刑处里关着的那个,愿意用旧诏的下落来换长君救人呢?
……
宇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走神。回过来再投目林下的时候,骤然发现褚以墨身后多了两盏灯,细细一看——不知从哪里多出四个人来。
他噤声在林子里伏了良久,直到看着长君一行人离去,确认了他们不会再折返回来,才跃下树枝,往祭园里面察看。
手下人跟过来:“总领,这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刚刚,看到多出来的人了吗?”
“看到了,有几个是从后面的林子里钻出来的。”
“看清楚他们干了什么吗?”
“没有。”
宇辉的心头漫上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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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长君府。
褚以墨自经宇君准许到议事堂听议,已经开始学着打理一些族中事务。族中司刑司祭等诸位大人奉宇君之命予以协助,褚以墨进步飞快,没过多久就熟悉了各司各处的人事与运行,辅助宇君打理公务。
长君府上常有大人登门,商议事务、请示意见、汇报结果,原是冷清惯了的宅邸,却变得忙碌起来。
褚以墨的繁忙更甚于往日,常常一连几个时辰埋头于公文,到了再抬头时,白日又过去一半。
每当处理完成堆的公文,罢了手靠椅子休息的时候,褚以墨就感觉自己像一根紧绷了良久的弦,只在逼仄的时间空隙里面得以松一松,一转头,入目的便又是成山的文书。
这样的日子过得如平淡的流水。有时候他望窗外摇曳的枝影儿,心底眼前便都不受控制地浮起一个人的身影。
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再现身,想必她已经回去了吧……
可是他布在外面的人还没有传消息回来,说明她还没有到南翎。
……
褚以墨以为紧张繁忙的生活足以将紫依的身形从脑海中淹没,却没想,琐事杂务的填充,只能让他短暂的遗忘,待到诸事皆了,思绪涌来,牵念便会似笙歌散后的习习晚风,引动无限怅然。
有的人,不经意间便落进了心里,在以为已经淡忘的时候翻涌上来,牵动心绪。
正走着神,视线中走过来一个人。
“大人,我们的人跟住了宇辉,城外,有人在和他暗中联络。”
褚以墨收住了思绪。
“宇辉奉褚二的令回来,必然要和他保持联络,多半,是褚二派来的人。”
宇风道:“大人,这件事只怕没这么简单,那边藏头露尾,很不寻常。”
褚以墨凝神思索片刻,一言未发,挥手让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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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君府。
宇君褚继雄召来了司刑大人。
“那个‘烟雀’怎么样了?”
司刑大人道:“回君上,照您的吩咐,于明一直处于我们的严密看管当中,没有人靠近他。”
宇君背着手,眼望斗拱飞檐外的淡蓝天空,目光微微闪动。
“周医官的真凶已然明了,可‘烟雀’仍然流窜在外,形迹难捕,依大人看来,要怎样才能将他们缉捕归案?”
司刑大人:“‘烟雀’来去无影,海捕多日徒劳无功,若有办法引蛇出洞,可能还会有些进展。”
宇君问道:“他们为什么刺杀长君,背后的指使,都招清楚了吗?”
司刑大人:“只说为了报复……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宇君深吸了一口气,道:“传令,十天之后,本君要亲至祭园,祭拜先君、先夫人,顺便将于明带过去。当着先君和夫人,还有诸位将士的遗剑,我最后再问一问,再不肯说,也到了他给周医官偿命的时候了。”
“君上,这些‘烟雀’都是亡命之徒,只怕他们未见得会为了一个于明,前来送死。”
“是吗?”宇君闻言,微笑道:“这一次,我和司刑大人持不同的看法,怎么样,敢不敢和本君赌一赌?”
司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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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东宇城外。
郊野的家家户户都笼在淡淡的夜色中,显得朦朦胧胧。
于丽摘下了围裙,将做好的饭菜都端到桌子上去。厨房的灶火未熄,散出淡淡的烟雾,被风刮到院子里,拂过中秋时新立的生木枝,飘向茫茫的天空。
木门嘎吱一响,接着传来零碎的脚步声。
于丽出到院子里去瞧,正看见两个高个儿的青年人进来,掩上了门。
“你们都回来了,正好,饭都做好了,快进去吃吧。”
说着,几个人来到桌前坐下,动筷子吃饭。
“君府放出消息,要在十天后带于明到祭园,到时候司祭、司礼、司刑等多位大人都会陪祭,城中司防等诸司也在忙着布置。”
“褚继雄留着阿明这么久不杀,偏现要带到祭园去,劳师动众,想必醉翁之意不在酒。”
“依我看,他早早地把消息放出来,摆明了是问我们敢不敢去。”
于丽顿了筷子,凝思片刻,忽然问道:“我们去吗?”
一桌子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得见碗筷轻触的声音。
过了良久,终于有人说话,道:“去,大不了,到了那里,拼死杀他一回,不算白来了。”
余者默声咀嚼着饭菜,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
屋外,疾风卷着泥尘,呼地从大路刮过。
……
迷蒙之中,似乎有几道黑影从夜空中划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