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你欠我一个人情 第57章 问剑

紫依从诺喑岭出来没多久，宇族边府放出来的眼线便留意到紫依身边的嫣儿鬼鬼祟祟地跑出来，与外面联络，遂第一时间报知了褚以墨。

话说回来，尚旻知道褚以墨不可能轻易见到幻雪山的南乾，安排了紫依携信件上去，并和褚以墨通好了气，让他到时候同紫依一起上山。

是以，褚以墨收到眼线的报告，才能推知是紫依要出发去幻雪山，在紫依踏出诺喑岭的同时，自己也悄无声息地动身。

紫依本就过于警觉，因此一路上褚以墨特意同她分路而行，可巧刚到了山脚，他正顺着小径独自走着，就被凭空飞来的岚莫剑缠住，不得已现了身。

褚以墨之前在洞穴里同这剑的兽形交过手，熟悉它的息气，一眼就认出了它。

那剑气也似乎认得他，横冲直撞地飞了大半个林子，撞见他，当头就扣了下来。

褚以墨同它交缠了一会儿，恰好紫依追来。

两人本往山前山后不同的路走着，能够碰面，实在算得上很巧。

现下同路，不紧不慢地往山上走，待穿过了一片竹林，又是一片树林。

林子里的路比竹林那里更陡，走上去有点费力，紫依因赶了许久的路，又经方才打斗，走到一半，气喘吁吁。

褚以墨走在前面，不时慢下脚步来等她，两人走走停停地过了树林时已是日午，几缕阳光穿过林子落到地上，风一吹，便碎影乱摇。

紫依擦了擦汗，抬眼望前面的路，又喘了一口气。

原来，眼前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上面石阶无数，正通向幻雪山巅。

褚以墨瞧了一眼她的脸色，道：“你走累了，歇一歇吧。”

紫依摆了摆手：

“不妨，这路我以前上上下下走过千百回，早习惯了。”

说着，抬脚往前走。

褚以墨只有低头跟上。

幻雪山门前，南玄芝在不安地踱步。

今早，她照常在师父身旁侍奉茶水。

师父南乾刚抿了一口茶水，听到外面的突然传来的一声鸟啼，沉吟片刻，有些凝重地道：

“有人来了。”

她暗中来到山下察看，隔着重重树影，分辨出来人是师妹紫依，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想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会一脸沉重，不过料紫依也快到了，遂自己先在门口等着。

紫依来到门口，第一眼便看见她的背影，喜出望外地喊了一声：“师姐！”

南玄芝扭头过来，高兴地应了一声，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紫依便说要去见师父。

南玄芝又想到师父今早的神情，眼里闪过一抹忧色，别过身低声道：

“师父……恐怕不会见你，你踏出这山门的那一天，他便说过的……”

紫依当然没有忘记这个。

自瑾帝仙去，瑾族便日渐败落，时至今日，灵界四分五裂，师父早已心灰意冷，山下的事情从不多问一句，再到后来，连徒弟也不怎么收了。

近些年来，幻雪山门冷冷清清，像秋风扫过后枯叶散乱的荒林,若非紫依出生时携带着瑾帝的冰雪之力，只怕她此生也与幻雪山无缘。

南乾自破例下山收了紫依来，关起门悉心教导，后面这许多年再也没收过别人。

紫依惜此殊荣，打小埋头勤练，心无旁骛，从不令师父失望，然而如今下山一趟，经历了许多事，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深想过为什么自己能得师父如此青睐。

外面都说是紫依身上与生俱来的力量注定了与幻雪山门的缘分，哪怕是紫依自己，也一直这样认为，可如今恍然回头，她却发现自己从未想过要问一问：

这一身神力，从何而来？它落到自己身上，是人为还是命数？

师父既因此收她为徒，想必是知晓些什么的。

她揣着这些疑问，将长老的信拿出来，惴惴不安地目送着师姐拿着它去找师父。

师父会打破先前说过的话，见她一面吗？

她的心鼓咚咚地敲着。

天上飘过来的一团云将阳光遮住，落下淡淡的阴影笼在她的身上，站在身边的褚以墨低下眉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到前方，深邃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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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乾用过了早饭，坐在亭子里休憩。

亭子坐落于山顶，已是初秋了，仍被一片青郁色包裹着——北面的一片平地，古树参天，粗枝繁叶，深湛的绿色盖在青灰色的亭子上方，将亭子半掩，多添了几分幽静之意；

南面以下是斜坡，林立着青葱的乔木，左右两边小路暗生，都有杂草相掩，青黄交染。

南玄芝穿过小路，来到南乾面前，呈上紫依带来的信件。

南乾接过去看了，眉头拧着，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南玄芝侍立一旁，等待吩咐。

紫依和褚以墨还站在林外。

过了约一刻钟，南玄芝终于过来，道：“师妹，师父叫你们。”

两人遂一同走过林中，来到师父面前。

“师父。”

紫依跪下叩头。

褚以墨亦立在一旁行礼。

南乾坐在上首，着褐色布衣，短须苍鬓，发丝中虽杂着些白色，瞧上去却还矍铄，不似尚旻般苍老。

说来，他是上一代弟子里最年轻的，比当年同在南重尊上门下修炼的瑾念、南川等都小了好多，比起尚旻来，实在还不能算老。

紫依行罢礼起来，两人都站好，等着南乾的话。

南乾吞了一口茶水，问道：

“你就是褚以墨了？”

紫依向褚以墨看了一眼。

褚以墨低头揖道：

“回尊上的话，正是。”

南乾没有下文，停了一会儿，手边忽然弹出茶盖，疾风一般径直向他打去。

褚以墨反应灵敏，已作接招之势，没想眨眼的功夫，紫依早抢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飞来的茶盖，向南乾叫了一声：“师父——”

未待她说话，南乾抬手止住了她，从石桌边站起身，口道：“出剑。”

褚以墨知道南乾有意要试自己，看了看挡在身前的紫依，轻轻扶了她一下。

紫依不知师父的心思，回头看褚以墨，眉角攒到一块儿。

“没事。”

褚以墨低声说了一声，待紫依退开两步，唤出岚墨剑。

南乾当即挺剑而出，两人都翻身到亭外，乒乒乓乓地地交起手来，你来我往，旁若无人地拆着招，身影时而在亭前飞舞，时而到古树间跃动。

青林古木都静立不动，好似虚假的背景。

紫依坐亭远远看着，仿佛在观人扬笔写草书，跌宕落笔，墨如龙蛇，静中见动，动中寓静，心中大感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