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异术录 第44章 死的觉悟

如果还有活下去的机会的话，说实话，李漓清真想胖揍李渚沙一顿。

毕竟正是因为那个家伙的从中怂恿，他才答应和杨界单挑，最终落得眼下这个生死局面。

但仔细想想，李漓清其实并不能怪谁。

李渚沙也是因为相信自己，认为对自己而言一个初调境的表演者根本不在话下。

李漓清也是相信自己，毕竟自己有那么多塔罗牌那么多手段，面对一个经常欺辱小爱哥的纨绔子弟，他也早就想找机会教训他一顿了。

所以，他和杨界的战斗是肯定会发生的。

只是谁也没料到，他会败地如此凄惨。

其实有时候，过多的信心并不是好事。

不知不觉间，心性和实力已经超出同龄人一大截的李漓清，在面向芸芸众生时，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这情绪名为傲慢。

对朋友傲慢、

对敌人傲慢、

对生命傲慢、

傲慢傲慢傲慢……

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值得他片刻尊重。

不对啊！

他李漓清……

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个傲慢的人了？

恍惚之间，李漓清想起了袁潇哀以前在动漫中学到的一句很帅的台词。

——执剑杀人者，也要有被杀的觉悟！

其实，这句中二的台词其实包含了很多深意：

对敌人的尊重、

对战斗的尊重、

对生命的尊重。

而没有怀揣着这份尊重的傲慢之人，一定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吧？

李漓清惨然一笑。

不管结果如何，好在自己已经找回了这份“执剑杀人的觉悟”。

......

余下的那只火烙黑猩已经冲到了毫无抵抗之力的李漓清面前，不等他喘息片刻，就是一记裹挟着火络伤害的上勾拳。

那一拳力道惊人，李漓清无力闪避。

他的身体顿时如同风中浮萍被捶飞了出去，那被捶飞的高度如此惊人，竟比李漓清方才跳跃的位置还高。

接着，火烙黑猩又凌空跃起，擒住了他的脖颈，狠狠地砸向棋盘。

一股大力强控着李漓清在棋盘上狼狈不堪地吃灰滑行，直至撞到了一枚红色兵棋才止住了身形。

可那蛮横的反作用力还是把他身后的兵棋撞地稀烂，李漓清也是喉头一甜，吐出了大片大片的黑红血花。

即使是面对李漓清的如此惨状，火烙黑猩还是没放过他。

它毫不犹豫地奔向兵棋，对着李漓清又是一套蕴含杀机的组合拳。

火烙黑猩出拳迅速，疾如闪电，打出一道道残影，发出阵阵呼啸声。

兵棋处掀起阵阵血雨狂风，令人心胆俱寒。

那一拳拳狠狠地捶击在李漓清的身上，将他清秀消瘦的身躯打得凄惨无比，满是血块与火络烧灼痕迹。

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李漓清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他的身体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散架！

他在火尘飞扬的兵棋缝隙扭曲，蜷缩成团。

他在颤颤巍巍地擦拭嘴角血丝，如此不堪。

“说实话，我还是喜欢你原来那副儒雅随和的样子。”

杨界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李漓清身边，嫌恶地踢了一脚他的胸口。

李漓清的小腹顿时一片翻江倒海，吐了一阵又一阵的黑血才肯罢休。

火烙黑猩此刻也接到了停手的指令，谦恭地跟在杨界身后。

重伤濒死的李漓清也再也无法分出精力控制御盾无疆，六面圆盾如折翼的蝴蝶般坠落在了棋盘上，再也不能飞起护主。

望着丧家之犬一般的李漓清，杨界斜眼笑道：

“怎么？你是想重伤自己让我放松警惕走出来，然后撑到冷却结束后对我使用王车易位吗？呵……你那点小算盘真不够我看的，你想用王车易位就尽管用。温馨提示，我还留着调停者的静海禁流，而且还是理想主义加持的静海禁流，免疫反噬！”

听到杨界的话，李漓清笑了，凄惨的笑。

他仿佛真的道心破碎了一般，疯疯癫癫地喃喃自语：

“偏偏是用小爱哥的能力，来杀死我最后的反扑机会？呵，真的天意弄人......”

下一刻，五枚火络流炮飞射到李漓清的身体周围。

它们就这么虎视眈眈地对准着李漓清，仿佛只要受到了黑将杨界屠杀的命令，它们就会毫不留情地将李漓清的生命在烈火中焚烧殆尽。

“在你生命的最后，我跟你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吧？”

杨界戏谑地挑着眉毛，玩味笑道：

“失忆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是不远的未来。我附身在了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身边的人足足十多位的双泯境至高强者，却一个个愁眉不展地，为一个共同的敌人发愁。”

“于是我在想，那敌人一定很厉害吧？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双泯境强者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我就问，咱们的敌人到底是谁啊？哈哈哈哈，你猜他们是怎么说的？”

李漓清一抹嘴角的血丝，惨笑道：“该不会是我吧？”

杨界乐了：“他们跟我说，敌人的名字叫——”

【融格者·李漓清】

杨界目光阴冷地盯着眼下败犬一般的人，失声笑道：

“所以我说嘛，真是个有意思的梦，还什么融格者李漓清？还什么双泯境都无法战胜的敌人？拜托，你可是现在就要死了，哪有这种未来！”

“在那个梦里，你有看到小爱哥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袁潇哀这个废物怎么可能到达双泯境，即使是做梦也不可能！”

“所以，在八年后的未来，我不是小爱哥的敌人？”

“未来？你觉得自己还有未来？！”

杨界真的是感觉自己被李漓清无视了，明明都一副好死不活的样子，还跟自己畅想未来？

怎么，觉得自己真的能活下去是吗？

觉得自己真的杀不了他是吗！

杨界控制着火络流炮逼近了李漓清，下达了必杀之令。

“还有什么遗言吗？我会帮你传达给袁潇哀的。”

“杨界，你有被杀的觉悟吗？”

“什么？”

“我问你有被杀的觉悟吗！”

滚烫的火光映衬着李漓清的脸，显得坚定而萧索。

“我没有那种送死的觉悟，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处境。”

“知道吗？无法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便是你和袁潇哀最大的差距！”

“哦？这么说，你看淡了生死？”

“我也没有看淡生死，我一定要活着，我一定要守护他！”

“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五枚火络流炮和一只火络黑猩携带着杨界的滔天怒火，如同火神降临一般燃向李漓清，掀起毁灭世界的滔天火浪！

而在生命的最后烛光中。

李漓清在笑。

计划通地笑。

“但凡你出现在正面战场上，但凡你离得近一点点，就能发现我在第一次爆炸时藏起了一根矛。可你没有必死的觉悟，没有亲临战场的勇气。所以永别了，去死后的世界再反省吧！”

李漓清在自己的左臂微微擦过，揭下了一张黑色的卡牌——

【神器序列010：塔罗牌——隐者之灯】

而与此同时，一副蓝盾长矛在他的手边缓缓浮现。

杨界看得真切，这正是在第一次抵御火络流炮时消失的长矛！

那长矛看上去如同弱柳扶风，风中残烛。

但最起码它是一块蓝盾碎片，只要有蓝盾碎片在的话，不论大小，李漓清就可以释放那个既能无敌防御又能反伤杀敌的神技——不动明王！

“真是好手段啊李漓清！但你忘了吗，我可有免疫群星者能力的静海禁流，就算你的不动明王再超模，也脱离不开免疫的范畴啊。”

杨界已经无法再阻止箭在弦上的火络流炮了，他明知道即将发生惊人大碰撞和不动明王的十倍反伤，却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笑。

“觉得你能免疫，那就试试吧！”

“你是瞧不起我吗？那我免疫给你看！”

不动明王与火络流炮在震天撼地的轰响中——

接触了！

爆炸了！

燃尽了！

不消片刻。

一股炸裂空间的火光充斥在整个棋盘！

轰！！！！！！！

在震天撼地的爆炸中，五枚火络流炮的焚烧和十倍不动明王的反伤形成了滔天的烈火！

轰！！！！！！！

那神罚般的赤焰将整个棋盘都完全笼罩住了，没有任何一个生命可以逃离！

轰！！！！！！！

而整个以身入局的领域仿佛变成了九幽炼狱，炙烤着生命燃尽的将死之人！

啪嗒、

那可怜的火络黑猩已经被烧得渣子都不剩！

啪嗒、

屹立在棋盘三十颗棋子也通通化成了灰烬！

啪嗒、

每一方棋格都在这方天地熔炼成漫漫尘埃！

而在这地狱绘卷里，李漓清偏安一隅，在无敌防御的保护下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他就如同一个出世的道士，无悲无喜地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世界。

“没有引，没有柴，却能如此猛烈地燃烧。”

“就像一道卑微到骨子里的目光。”

“一辈子，都无人知晓。”

李漓清长叹着这首三行短诗。

讲述着不可企及的禁断故事。

十息后。

火散了。

他从容不迫地走到一具焦黑的身体旁，平静地俯瞰着。

那具身体已被焚烧得完全没了人形，四肢化作了焦黑的碎块，宛如一个人棍！

它的小腹已经没了血肉，全然被不知名的黑炭填满。

凄惨无比的身体就连一滴血迹都没有流出，显然是连血液都被蒸发了。

黑炭似乎还保留了最后最后一丝神志，颤颤巍巍地说着：

“为……为什……么……这……个……静海……禁……禁流……会那么……那么痛！”

李漓清笑了。

笑地比哭还难看。

“说实话，我在赌，我赌你复刻的静海禁流不是陈郁的。但其实，我也不用赌，他那天晚上的静海禁流很特殊，与塔罗牌共鸣的群星者异能已经完全脱离了常规的范畴，你肯定是复刻不了的。”

“所以我赌你复刻的是小爱哥的静海禁流，赌他的静海禁流能救我！”

“你不知道，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让自己的静海禁流无视规则，然而你竟然想用理想主义的规则去免疫反噬？呵——自寻死路！”

李漓清凑到了黑炭耳边，怅然若失道：

“但凡你能直面静海禁流的痛苦，但凡你有必死的觉悟，只要撑过了那阵反噬，你就一定会赢下这盘棋局。可是你没有，你太傲慢了！”

“你知道被你看不起的袁潇哀经历的是什么吗？

“你知道每一个向生而死的人牺牲的是什么吗？”

“你知道选择调停世界的人会受到什么代价吗？”

“你不知道！”

“我从前……也不知道。”

此时此刻，黑红棋盘已经随着施术者的死亡而渐渐化作漫天的紫色齑粉。

在一片璀璨的金光中。

李漓清形销骨立。

泪如雨下。

“小爱哥，调停世界的痛苦，我一定不会让你再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