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异术录 第99章 守护骑士

“凭这血沼就想控制我？”

黎星河的声音轻若游丝，却裹挟着一股难掩的怒意。

那不是寻常的愤怒，而是经年累月的痛苦在这一刻骤然爆发。

他的双眼微闭，仿佛在回忆某个遥远而鲜血淋漓的画面。

而当他再次睁眼时，那双眸子已经不再属于此刻的黎星河，而是属于那个亲眼目睹公主死亡的无情剑客。

“你以为这个沼泽能困住我？”

黎星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意。

“自从那日公主倒在我面前，我每一天都在比这更深、更黑的沼泽中挣扎。你的血液，与我心中那片无边苦海相比，不过是浅滩一隅，根本不值一提！”

下一刻，黎星河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那吼声中夹杂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震荡着整个角斗场，让每一个观众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奇迹般地，那粘稠的血红沼泽如同遇见天敌的生物，瞬间向后退缩，在地面上留下蜿蜒的血痕。

仿佛连这由鲜血凝结的沼泽都畏惧着黎星河心中那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敢再靠近他的双腿半分！

没人会在战斗的时候潜心计算时间，可陈老头却一直在算，专注地盯着怀表，早已洞悉了这场对决的全部走向。

他所施展的“光阴速梭”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台前是黎星河获得了时间加速期间的压倒性优势，台后却是一个更为深远的谋划——

为的就是让第一个十分钟提前结束！

当林沉香以为自己的血沼已经成为制胜的关键时，陈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十分钟，恰好是黎星河第一个能力冷却完毕的时刻。

此时此刻，那个可怕的神技终于可以再度施展——

“我本楚狂”！

一个可以瞬间解除任何控制效果，并且将身体素质提升三倍的恐怖能力！

本就在常规状态下难以抗衡的林沉香，如今又该如何面对一个战力飙升到巅峰、宛如战神般的黎星河？

情况再次逆转，可林沉香并未因此屈服。

尽管对黎星河的留手很惊讶，

尽管对陈老头的谋划很感慨，

但她还是轻轻笑着。

看到林沉香不合时宜的笑容，黎星河眉头一皱，本能地感应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猛地转身，扫视周围。

然而，那股致命的威胁并非针对他，而是在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地方展开了——

陈老头的身后！

只见刚才那个被肘击重创、倒在地上如同死尸般的驴哥，此刻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老头背后，宛如一个从黑暗中突兀现身的幽灵。

他手中紧握着那柄不久前才被黎星河打落的弃道宝鞭，鞭尾已经如毒蛇般紧紧缠绕在陈老头的脖颈上。

眼神如铁，腕硬如钢！

他死死地盯着黎星河，那双眸之中的信息再明确不过——

只要黎星河敢轻举妄动，陈老头的性命将在瞬息之间被无情地收割。

“不可能！”黎星河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怎么可能在我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接近你？！”

“是a线主人公的春秋笔法！”

陈老头脸色铁青，冷汗顺着额头滚滚而下。

懊悔、愤怒与不甘在他沧桑的脸上交织成一幅难以言喻的复杂画卷。

“这家伙…先是利用云深茗丹的隐身特性隐匿了气息，虽然他会因为杀意而显形，但那个女孩却是用春秋笔法歪曲了他的杀意，让他即使拿武器贴近我，也完全不会暴露！”

陈老头苦笑一声：“真是失策啊，我竟没想到春秋笔法还能这样使用…”

然而面对这突然利好的局势，驴哥却是惨然一笑，完全不敢看向林沉香。

“小丫头，对不起！”

驴哥摇了摇头。

“虽然不太光彩，但我觉得...只有这样做才是胜算最大的，我也有必须要赢的理由。”

然而就在这时，陈老头却大喊了一声——

“星河，不用管我！你一定要赢得这场角斗！”

即使弃道宝鞭的尾刺已经在他的布满褶皱的脖颈上划出了几道血红的口子，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直视着黎星河。

“你必须要重获自由，为二公主报仇，我们约定好了，不是吗！”

陈老头的声音虽然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答应我，走出去！”

“可是，复仇不是人生的全部。”

驴哥苦口婆心地劝着陈老头，手中的弃道宝鞭却没有丝毫松懈。他的眼神异常复杂，似乎在这个老人身上看到了某种令人敬畏的执着。

“那是你没经历让你痛彻心扉的事！”

陈老头牙龇欲裂，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仇恨。

而此刻，黎星河也动摇了。

他的西洋花剑微微颤抖，眼神在林沉香和陈老头之间来回游移。

那张冷峻的面容上，此刻浮现出了罕见的犹豫与挣扎。

他强忍着内心的波澜，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克制地和驴哥分析起利弊。

“你的手上有陈老头，我的手上有这女孩，我们的条件是平等的，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受到你的威胁？”

黎星河的语气冷静，但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陈老头，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关切。

“还有，就算我们手上的这两个人都死了，但我的战力也在你之上。无论怎样你还是赢不了的！”

驴哥闻言却是面带苦笑，他轻轻摇了摇头，弃道宝鞭在陈老头的脖子上又紧了几分。

“不，我们两个不一样的。我和那女孩是刚认识的，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但我并没有太在意她。而你不一样，你看这个老头的目光不一般，我认识这道目光……”

顿了顿，驴哥的脑海里像是回忆起那个三十多年未见的男人面孔，眼底的悲戚弥漫而出。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那是——看待父亲的目光。”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直刺黎星河的心脏。

而陈老头听到这句话，目光骤然一凝！

他终身未娶，终身没有和任何女人发生过性关系。所以，他完全不可能有孩子！

但不可否认的是——黎星河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那时的他生了一场怪病，高烧不退，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几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那一刻，陈老头几乎绝望，他四处奔走，带着满身疲惫和无助，去向每一个医者求救。

他的双脚磨出了血泡，衣衫褴褛，眼中布满血丝，却依然不肯停下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病榻上的黎星河却微弱地睁开了眼。

他嘴唇苍白如纸，面容憔悴得不成人形，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模糊而温暖的呼唤——

“爸爸……”

那一声呼唤，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陈老头心中的坚冰，又如同一颗石子落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心中最深的牵挂，竟然是这个毫无血脉相连的生命。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与责任。

陈老头好开心。

他真的好开心。

......

角斗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最终的生死对峙，与黎星河的抉择。

观众席上的喧嚣声越来越大，那些曾为黎星河疯狂呐喊的执法官和囚犯们，此刻已经急红了眼。

“黎星河！别管那个老头子！”满脸横肉的执法官站起身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杀了那个女孩，你就赢了！你就自由了！我也会暴富！到时候我把钱分给你，你去哪里逍遥快活都行！”

“是啊！那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了，死不足惜！”另一个囚犯附和着，“但那女孩不一样，她年轻，她美丽，杀了她会更有成就感！”

更多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黎星河，你可是我们角斗场的战神！怎能在最后关头认输？”

“别被情感蒙蔽了双眼！那老头子不值得你牺牲自由！”

“想想你为什么来到这里！想想你的复仇！你难道要放弃吗？”

这些声音如同尖锐的刀子，一把把刺向黎星河的心脏。

他站在那里，西洋花剑的剑尖依然抵在林沉香的颈间，但手臂依然在颤抖。

黎星河的目光从林沉香身上移开，看向陈老头。

那个倔强的老人，即使在生死关头，眼中依然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多少个日日夜夜，是这个老人守在自己的病榻前，用粗糙的手为自己擦去额头的汗水。

多少次在角斗场上，是这个老人不顾一切地为自己布局谋篇，只为了让自己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黎星河看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想起了在公主遇刺的那个晚上，正是陈老头保住了道心破碎的自己，他黎星河才能活下去。

角斗场上的喧嚣仿佛远去，黎星河的世界只剩下了陈老头，和那双饱含期待与不舍的眼睛。

“别说了。”

在陈老头错愕的目光中，黎星河缓缓跳下了角斗场。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不敢相信他们心目中的战神竟会做出如此决定。

“我认输！”

这三个字如同一颗炸弹，在角斗场上炸开。

有人愤怒地咒骂，有人失望地摇头，更多的人则是一脸茫然，不明白为何胜券在握的黎星河会选择放弃。

望着那位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的搭档，黎星河释然一笑。

“老陈，你知道吗？二公主在临终前和我说，如果守护骑士所侍之主死去的话，那就换个守护对象吧？”

黎星河的笑容中没有遗憾，没有不甘，有的只是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和那份，无愧于心的幸福。

“比如说——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