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异术录 第10章 谓之均衡

袁潇哀看过核变前一部名为《楚门的世界》的电影。

在那部电影里，主角的一切生活都是被幕后之人刻意安排好的真人秀。当主角意识到一切准备反抗时，当袁潇哀准备看到他重获自由时——

方院长却把录像带取走，不给他看了......

听到林沉香说他成为调停者是孤儿院刻意为之的，袁潇哀突然联想到了这个电影，伤春悲秋般叹了一口气。

林沉香愤愤不平地斥责：“电影都不给看完，方院长真够坏的！”

【受到林沉香的影响，袁潇哀塔纳托斯值＋5】

袁潇哀满脸黑线：“差不多得了啊！”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深沉心思又被林沉香无厘头的插嘴打断，此刻的袁潇哀真想当一个灵台空明的和尚了。

忽地，林沉香走近了他。

离近后袁潇哀才发现，少女左眼角下方缀着一粒泪痣。

仿佛女娲补天时遗落的碎玉，偏生在玉色肌肤上，印出深深墨痕。

这滴宿命感的泪痣随她眼波流转忽明忽暗。

像未干的泪、

像余烬的火、

将天真与沧桑都凝在方寸之间......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我要揭晓真相啦！”

林沉香的语气郑重起来，似乎真的要步入正轨。嘴角勾起，

着两颗可爱的小梨涡。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知道均衡集团吧？”

袁潇哀闻之，默然点头。

2101年，一场前所未有的全球性核战争如同噩梦般降临，地球上无数生灵都被卷入到无尽的痛苦与死亡之中。

这场核变不仅摧毁了城市，瓦解了文明，更对自然界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毁灭打击。

受核辐射污染最严重的是自然界的各个生物，它们发生了诡异的变异。那不仅仅是外表上的变化，更是生命形态的根本转变。

曾经，这些生物也是地球的一员，和人类相安无事。

可遭到变异后，它们却顶着恶魔般的面孔，向人类展开了一次又一次报复式恐怖袭击。

这些受核辐射影响而变异后的生物，被统称为【核兽】。

面对核兽匪夷所思的核化能力，人类再次回想起在原始社会被野兽支配的恐惧，还有被囚禁于牢笼中的那份耻辱。

好在2119年，第一批群星者出现。

它们凭借着十六种人格异能与核兽生死相搏，终于勉勉强强地夺回片刻的失地。

而此后，越来越多的群星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充盈着人类越来越庞大的战力库。

直到2150年，人类的战力才终于和核兽持平，两个物种间的存亡斗争第一次达到了均衡的局面。

可当人们回过神来才发现，群星者最早的源头竟来自一个跨国集团——均衡集团。

核变后的国家政权已不复存在，而均衡集团却凭借着浩如烟海的群星者战力，获得了整个人类世界的话语权。

然而均衡集团在制霸人类文明后，并没有选择一举统治世界。

它们只是花了50年来重塑原本的多极化政治格局，之后就隐匿于世人的视线中。

有人说，均衡集团还在暗中操控着世界的平衡，它们掌握着世界的规则体系，那隐秘的力量足以改变世界。

袁潇哀也正是听信了这个传闻，才有了毕业后进入均衡集团的打算，他就是想以此来实现自己改变社会的理想。

而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对于均衡集团的评价，都是正面的。

......

“你的思路并没有错，均衡集团确实有改变世界的手段。”

林沉香神色复杂地看向袁潇哀，幽幽叹了口气。

“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社会的不公平，正是由群星者这样的特权阶层的出现才存在的。如果你真的想颠覆这个价值扭曲的社会，均衡集团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一阵狂猛的风刮入林荫道。

林沉香惊世骇俗的言论犹如晴天霹雳，在袁潇哀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感觉这个世界的帷幕被林沉香撕开了一角。

就像《楚门的世界》里的主人公发现了掉落的聚光灯——他们开始发觉到所处世界的诡异之处！

事实上，袁潇哀确实有考虑过类似的问题。

他曾通过很多文艺作品了解过核变前的21世纪。

那时的人类生活中没有群星者这样一手遮天的超凡存在，尽管他们的生活也有战争和恐怖袭击，但人类社会大多数时候还是以自由与平等为主基调。

而群星者出现后，人类社会却逐渐形成了以力量为尊的普世价值。

人类的本位价值被异化，能力强弱成为唯一的衡量标准。境界越高的群星者就越上等，没有共鸣的普通人就像爬虫一样任人欺凌。

尽管这对于一个核变末世来说是合理的，因为必须有强大能力的人站出来解决危机，但袁潇哀就是很反感这种价值体系。

你可以说袁潇哀不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反感这种群星者至上的社会地位。

你也可以说袁潇哀不是经历过那段伤痕岁月的人，所以不知道强大群星者的重要性。

但袁潇哀也可以对你说：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能在消除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同时，彻底解决由核兽带来的威胁，并且不用牺牲谁的利益。

最起码这个办法，袁潇哀已经想到了！

“你所谓的解决办法是以消灭所有核兽为基础吗？”

林沉香读出了袁潇哀的所思所想，幽幽地问了一句。

“不是的！”

袁潇哀的眼眸很清，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通透的光。

“虽然听上去有些大逆不道，但我并不觉得核兽是敌人。”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袁潇哀总感觉自己这句话说完后，林沉香的眉眼间闪过一抹温柔之色。

“哎呀，你这家伙就知道胡思乱想，我们重新回到正题！”

林沉香笑意盈盈地踢了袁潇哀一脚，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

“十六种人格类型的群星者最早都是从均衡集团出现的，也是他们均衡集团公布的整个修行体系。”

说罢，林沉香还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我甚至前不久刚查到，牧牛十境的命名者普心禅师也与均衡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袁潇哀觉得林沉香刻意加上第二句不是想给他扩充世界观，只是想炫耀她很厉害，炫耀她居然能调查得那么细，那么深入......

“你不觉得不合理吗？”林沉香嗔怒地白了袁潇哀一眼。

“为什么全球14亿人能被16种人格完美涵盖？”

“为什么人类可以凭借自身人格类型获得异能？”

“这犹如神迹般的事，均衡集团是如何做到的？”

林沉香这三个石破天惊的质疑，在袁潇哀的心中闪过一道无声惊雷。

没错，这个世界非常奇怪。

靠人格类型获取异能，怎么会有这么魔幻的事？

坦白说，袁潇哀并不喜欢十六种人格类型的标签化分类。

在上高中正式了解人格类型以前，世界在他眼中是丰富多彩的，他对一切都很好奇，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探索欲。

可在袁潇哀了解到十六种人格类型之后，世界在他眼里变了。

他开始下意识地分析身边人是什么人格类型，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行举止正确地对待。

在那一刻，世界在袁潇哀眼中不再像以前那样五彩缤纷。

只是孤零零地存在着十六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仅此而已。

这些颜色纯净而单调，它们彼此不同，彼此排斥。

就好像存在着一个不容侵犯的抗拒立场，不容半分越界。

确切地说，袁潇哀并不是讨厌十六人格，而是讨厌那种无论如何都冲不出桎梏的感觉。

仿佛在这世界有种难以言表的规则，将所有人都死死铐牢。

渐渐地，袁潇哀也不再像年幼时那样对世界充满好奇。

他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已不像往日那么人山人海，其实就只有十六种人而已。

就像十六道公式，只要他代入正确，标准化的程序便会自动运行，迅速得出完美答案。

既然如此，又何必好奇？

“你那么小就想到这种程度了吗？”林沉香惊讶地眨了眨眼。

袁潇哀：“已老实，求放过……”

他真的憋屈死了，自己什么都没说林沉香就已经知根知底了，他觉得跟林沉香一起待久的人一定会丧失语言功能的！

【对林沉香施加了影响，袁潇哀塔纳托斯值－10】

“？？？”

袁潇哀有点纳闷，自己的塔纳托斯值怎么转移给林沉香了？

难道说——破防了？

说到痛处了？

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有今天啊？

“你能不能别那么跳脱，话题都被你带跑偏了。”

林沉香美目圆睁，恶狠狠瞪着袁潇哀。

“啊对对对！”

袁潇哀懒得跟她理论到底是谁把话题带跑偏了。

“现在说回孤儿院刻意让你成为调停者的事。我们组织了解到——因为某些缘故，这个世界上的16种人格类型的比例变得极度不平衡，特别是调停者，只占总人口比例的0.1％！”

“均衡集团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一定要保持人格比例的绝对平衡，于是投资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启动了‘皮格马利翁’计划。嗯……你可以理解为人造群星者计划。”

“均衡集团的这个计划，是想刻意培养那些少得可怜，近乎快灭绝的群星者。而计划的试验田是全球各地的孤儿院，他们觉得童年经历对于人格的形成十分重要，于是就在无人管束的孤儿院开展实验。”

“于是，均衡集团旗下的那些孤儿院频频在孩子的童年时期施加特定影响事件，以此来塑造他们的人格，推着这些孩子向特定的人格类型方向发展。而金太阳孤儿院，就是其中之一......”

袁潇哀愣住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林沉香对于真相的揭露宛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向他那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的瞳孔逐渐黯淡。

其间翻涌着痛苦、悲戚与无助。

他想起方院长给他看的反社会电影、想起方院长否定他所有童真童趣、想起方院长刻意安排他被所有人孤立。

或许对于小豆豆来说，连窗边也是可望不可即的假象。

又或许真的和楚门一样，袁潇哀所谓的人生都是刻意安排好的真人秀——

只有自己在奋力演出，只有自己在感动自己。

他想笑，想肆无忌惮地笑。

笑自己微不足道。

笑老天命运弄人。

林沉香心疼地看着袁潇哀，抿了抿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她也很矛盾，她不知道该不该让眼前这个少年知道真相。

毕竟他的经历是那么不幸，虽然稀里糊涂地活着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但是对于袁潇哀，唯独对于这个人，林沉香必须狠下心带他走！

其实，林沉香并不是一个神经大条、中二戏精的女生（最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今晚她频繁地插科打诨，转移话题，实际上是不想让袁潇哀以太过沉重的心情接受真相。

可似乎，他还是遭到了巨大打击......

“所以，我悲剧的人生是人为造成的？”

袁潇哀在笑，疯魔般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