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透 第7章 困顿的唐教授

国庆假期前的一个上午，唐汉兴给学生上完课就来到问鼎大学的人工智能研究中心，作为这里的首席科学家，唐汉兴径直找到行政主任李凡从：“李主任，反正快放假了，如果没有什么重要事情的话，下午就让大家回家吧。”

“还是咱们唐教授体恤民意啊！”李凡从半开玩笑地说。

唐汉兴苦笑着摆了一下手：“你真觉得我有这么好心吗？坦白地讲，我们最近的研究陷入了僵局，特别是训练模型所需的算力和数据严重不足，大家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想测试更多的大脑数据，使用更多算力，我们的科研资金又不够用；即使科研资金够了，场地也不足；即使有了场地，也还要花很长时间来增加实验设备和招募试验志愿者。”

“事到如今，您也就别着急了！不妨好好休息，放空一下，换换脑筋，或许就能想出新的办法。”李凡从不慌不忙地说，“正好您也很长时间没休息了。”

“我吃完饭就走。”唐汉兴看着李凡从，“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没什么事的话，下午你也回去吧。”

李凡从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我的情况您还不知道吗？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还不如在单位舒坦。”

说起李凡从的经历，他本来在一个普通的高校教计算机软件课程，在那里也算个不错的专业教师。他上大学本科时期的班主任，后来去国外发展得不错，功成名就时受问鼎大学之邀，回国主持一个科研项目。这位老师在找科研助理时，想起有曾经这么个学生，人挺稳当，专业基础也不错，就问他是否愿意过来？想到有机会一下子调到顶尖学府，李凡从毅然放弃了原来的教师岗位，过来做了研究助理。不幸的是，项目进行过程中，这位老师的研究思路与科研基金管理方和校方发生了严重分歧，最终拂袖而去，空留下这个无助的助理。在问鼎这个“人尖”荟萃的学府中，像李凡从这样水平的老师很难凭讲课混出头来，但他又不舍得离开问鼎。几经辗转，无奈地进了后勤系统。几年下来，他的心情越来越压抑，妻子又觉得他当初做错了选择，两人经常吵架。最后妻子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走了。学校成立人工智能研究中心时，唐汉兴只愿意当首席科学家，不愿意管任何“杂事”，需要配一个行政主任。当时人工智能还不火爆，很多人知道这个工作挺累还不一定出成果，都不愿来。李凡从却认为这个方向大有未来，自己一个人生活不怕辛苦，而且好歹有个主任头衔，便自告奋勇来了。他每天都在中心里面工作很长时间，为人随和，踏实细致，不久便深得唐汉兴和大家信任。李凡从似乎也开始重新找回了自我。

从李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唐汉兴独自前往大学餐厅吃了午饭，一路上满脑子都是他困顿不前的科研项目。其实他的课题跟A国FIt大学的脑透项目一样，也是要通过人工智能读取人大脑的想法，但是人家已经宣布成功了（虽然很快又没了后续信息），而他们还在黑暗中摸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算力和训练数据怎么办呢？唐汉兴一边走一边思忖，突然一个行色匆匆的人跟他打招呼：“汉兴！”

唐汉兴定睛一看，原来是师兄冯雨岭的太太何萍。何萍与他同在问鼎大学教书，是英文系的老师。当初他和冯雨玲在美国读博士的时候，正好何萍也在同一城市进修。在一次c国留学生聚会上，冯雨岭与她一见钟情，两人双向奔赴很快坠入爱河，毕业回国不久就结了婚，后来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安安。

在唐汉兴的心目当中，何萍是一个经典的c国女性，一位好老师，好太太，好母亲。

“嫂子，这是急着去哪里啊？”唐汉兴脸上马上绽放出笑容。

“唉，你还不知道吗？我现在上班是大学老师，下班是小学老师。安安他爸又加班，今天安安下课早，我得马上回去接，晚上还要看着她做功课。拜拜！”何萍说着已经从唐汉兴面前走过，回头微笑着挥手。唐汉兴也赶紧挥手，看着何萍快步走向校门。

被刚才这短暂的招呼打断沉思，唐汉兴突然感到一时无法集中精神回到刚才的思考。他漫无目的地环视着这个熟悉的校园——学生们或成双成对，或三三两两，欢笑着甚至蹦跳着走在林荫路上，连远处隐隐约约的笑声都充满着青春的跃动。唐汉兴突然发觉自己是孑身一人，他也曾经试图谈过恋爱，但要么是他要求的条件太高，觉得对方不合适，要么是女方觉得他爱人工智能胜过爱自己，一年下来没几天能陪着女友，根本就不像在谈恋爱。所以总是曲未终人已散，至今还是“着名单身科学家”。一种阻滞中的孤独感和无助感突然袭上唐汉兴的心头，每每这种时候，他的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既不是自己的公寓，也不是父母的家，而是去见他的叔父，也就是他父亲的弟弟唐国立。

唐汉兴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是材料专家，母亲是生物学家。年少时他家与大多数知识分子家庭一样并不富裕。在他的儿时记忆中，父亲总是出差，而且经常一走就是大半年，回家过不了多久就又出差。长大一些，他才知道父亲研究的是一种军事用途的材料。在那个时代，这种项目会在一个与世隔绝地方封闭研究。而母亲虽然不这么长时间地出差，但也经常被派出去搞研究。即使父母都在家，在唐汉兴的印象当中也大多是两个小房间三盏老台灯的夜晚，父亲一盏台灯在搞科研，母亲一盏台灯在写论文，自己一盏台灯在做作业。如果父母都出差了，他就会被送到叔父家里，而这个时间对唐汉兴来说简直是最美妙的时光。

叔父不是做学问的人，先是在工厂做了几年业务，而后就下海自己做了生意，不仅背景跟自己的父母迥然，个性也大相径庭。唐汉兴的父母非常内敛，从来没有打骂过他，但也没有特别热烈地表扬过他，甚至他不记得父母在自己长大后给过他一次拥抱。叔父跟父亲一样地坚毅、乐观，那个年代做生意会遇到极其艰苦和充满委屈的情况，也从来没听他抱怨过。不一样的是叔父性格十分爽朗，有事一定要当面讲清，而且总把唐汉兴当大人看待，让他觉得心里无比痛快。叔父和婶婶始终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而婶子非常喜欢小孩，将唐汉兴视若己出，每次领过去都抱着亲来亲去，把家里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他。唐汉兴在婶子的身上，找到了母亲般的温暖。即使到了今天，他去叔父家里，还是会热烈的拥抱婶婶。这种情感和依赖已经融入他的血脉之中，使得他在遇到困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永远是叔父和婶婶。

唐汉兴的叔父唐国立又是个怎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