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透 第24章 吹毛求疵的菜单

如果你问一个聪明的AI模型，它会不会出现自以为是的情况，它通常会回答你：“本质上不会”；如果你问一个聪明的人，他会不会自以为是，他通常会告诉你：“大多数情况下不会”。但现实的情况是，在聪明的群体中往往充斥着自以为是的迷雾。聪明的戴维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在雪茄房里喷云吐雾的时候，唾沫横飞地讲述了他如何与罗伯特成功交易，控制了脑透模型，实际上却是他已悄然落入了罗伯特早已布好的局中局。聪明的罗伯特自以为已经让老冤家方远达彻底出局，但他没想到方远达此后一直在背后筹划着一场与他展开竞争的行动。聪明的方远达自以为可以通过以厨会友这个“江湖秘籍”在人工智能投资领域迅速打开局面，但他不曾想到自己精心挑选的助理却是一个国家安全局的“卧底”……

安博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方远达就把此后两个月的工作计划给了安博，要求他具体执行其中的两项重点工作：

一是用“以厨交友”的方式在d国与林德纳精密公司的董事长卢卡斯·林德纳（Lucas Lindner）见面，争取对该公司进行股权投资；即使暂时不能合作，也要设法阻止他们可能与罗伯特投资机构达成的合作意向。

二是做好接待人工智能教授唐汉兴的各项准备，探讨合作的可能性。

关于第一项任务，方远达告诉安博：他与林德纳先生在公开场合见过几次面，但没有深谈过。目前他们公司正在融资，据消息，他们也已经跟罗伯特接触过几次。方远达已经与林德纳先生约定，最近在其公司总部所在地见面谈判，需要安博提前去安排好一切细节。稍后方远达的调研部门会将有关林德纳公司和林德纳的资料发给安博。

至于与唐汉兴见面的事，方远达说他正好是其叔父唐国立的旧交，从d国回来将亲自去联络，让安博跟进一下”亦厨亦友”美食会所的筹备工作。

安博仔细地阅读了关于林德纳公司的资料，这家公司专门生产减速器等精密电子机械产品，这些产品可以通过传感器与人工智能系统相连接，成为人形机器人的关节、手指、眼球等的关键部件，也是未来可穿戴设备的重要组件。只有这种精密的机械装置不断改进，机器人才会摆脱笨拙的动作，越来越像真人。说起来林德纳公司是个仅有100多人的公司，总部在一个安静的d国小镇上。从老板到职员大多都住在这个镇上，过着简单的生活，做着工匠的事情，一直专注于制造精密机械装置，产品质量可谓一骑绝尘。近年他们开始跟一些电子公司合作，将传统的精密机械产品与微型传感器结合，随着机器人行业的迅速发展有望成为“小巨人”公司。当然这种公司自然也逃脱不了投资机构的关注，因为优秀的投资机构必须有能力或者直觉，跨越千山万水、提前数年时间就嗅到金钱的味道。

安博很快将情况报告给了郝斌，郝斌认为这是深入了解方远达真实背景的重要契机，要求安博使出吃奶的劲儿，以完美的开门红尽快赢得方远达的信任。

安博根据已有的资料，自己又用AI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在林德纳公司里居然有一对夫妇是c国人，丈夫叫李洋，妻子叫李萍，两人老家在北方东部沿海的海清市，他们有时会在国内视频社交媒体“颤音”上发些小视频，讲述在d国小镇的生活。安博通过公司的正式渠道联系了他们，在社交软件上与李洋加了“好友”，说两边公司老板要见面，他会去打前站，希望得到他们帮助。安博还说有些东西将运到镇上，如果他们有什么东西需要从c国带过去，可以一并运到。夫妇俩说这几年全球传染病流行加之工作繁忙，好久没回国了，希望安博帮他们捎一些“家乡的味道”，因为实在太想念了。安博联系了他们的父母，将他们做梦都垂涎的食品先寄到公司，准备与厨具、佐料等一并空运小镇。李洋夫妇非常高兴，从他们那里，安博问清了很多当地的情况：

小镇有几家餐厅？有什么菜品？有什么厨具？

林德纳爱吃什么？夫人爱吃什么？有什么禁忌？是否有糖尿病？喜欢哪种酒？最近的超市有多远？里面有哪些食材……

很快安博设计出一份专门的菜单，考虑到林德纳不熟悉c国菜系和文化，安博按照d国的宴会习惯流程将c国的餐品融入其中，并进行了改良，再列出对应的食材、厨具、用品清单，又将信息输入AI大模型，与之反复讨论了这份菜单和行程安排，再三优化直到自己觉得无懈可击才将详细行程和计划交给了方远达。

看罢这份文件，方远达不禁点了点头，对安博说：“你很用心，也很聪明，只是少了一点经验！”

安博以请教的眼神谦逊地看着方远达：“您给指点一下！”

方远达指着菜单说：“从你了解的情况看，林德纳夫妇的日常饮食相当单调，似乎对美食没有什么兴趣，这种口味保守的人在d国并不少见。给他们制订的菜单要层次分明，从前汤到开胃菜，从主菜到主盘配菜，再到甜点，口味感受的强度要逐步递进，慢慢打动他们；味道的熟悉程度要从‘似曾相识’逐步过渡到‘从未尝过’的惊喜。你的菜单虽然好吃，但是各道菜之间口味的强度没有递进关系。”

安博边听边点头，不由得心生敬畏，当天就修改出新的菜单。

看着改进后的菜单，方远达说道：“你考虑用咱们的竹荪、松茸和当地的烟熏肉、麦碴组合，做第一道汤品是非常好的融合。这个第二道开胃菜很精致，味道也递进了，但是里面海鲜偏多，据我所知林德纳和那个镇上的传统居民都是寒冷山区民族的后裔，林德纳这个姓就与护林员有关，他们不喜欢吃海鲜，所以换成传统的菠萝咕唠肉会保险一点。主菜用德尔莫尼科牛（delmonico）是对的，记得从d国大城市订最好的，但做法不能太寻常，我亲自来做。主盘的配菜你选得非常好，特别是其中油拌凉面。最后以杏仁豆腐做甜品收尾也是不错的选择。”

听到方远达到这番话，安博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一边嘴上说着：“受教，受教！”一边心里在想：“魔鬼就在细节当中，一个能把菜单都思忖得如此深入缜密的人——如果他是朋友，将是难得一遇的老师；如果他是敌人，将是一个极难应付的对手。那么，在这‘两难之间’方远达到底会是个哪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