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天柱,黄沙苍莽。
曾顶天立地的擎天之柱,如今只剩下半截的废墟。它支撑起坠落的天幕,却没能顶住时间的尘埃。
“你没事吧?”朱雀郡主查看令狐睚的伤势。后者坐在碎石堆里,嘴角流着鲜血。
“咳咳。”令狐睚不回答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矗立在不周天柱顶端的那个男人。
令狐睚身为灵帝始皇的次子,从没有如此一败涂地过。那个叫韦驮天的男人强得不像话,连续击败了数百位大陆的天才,却根本不需要调息,仿佛那对他根本不算是消耗。
“抱歉啊,我没能守住银梦泽的钟舌。”朱雀郡主道。
换作以往,令狐睚肯定是要对她恶语相向,骂她没用的。然而现在,他自己都输得凄惨,便没脸怪罪别人了。
“你终于来找我了。”
不周天柱上,韦驮天望向雾霭之中,那里,有虹光若隐若现。
他的手里,托着一只红褐色的匣子,古老、深邃、凶戾的气息从其中散发而出。这便是极上古神圣之一,装着毁悟法师舍利的匣子。
虹衣少年踏云而来。他将缩小的银梦泽钟舌当作发簪,别在自己发间,宣告着自己在谒见湖的胜利。
韦驮天与虹衣少年终于直面对方,大陆的年轻天才虽然心觉苦涩,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战,恐怕就是这趟地下世界之行的终极一战了。
“雪花芙蓉去哪了?”朱雀郡主不解。如果雪花芙蓉在,能否制衡这两人呢?
“哼,乐正峥和他的弟子都靠不住。”令狐睚啐了一口。
不周天柱顶端,韦驮天伸出两指,放于身前。面对虹衣少年,他露出了大陆年轻人从未间过的认真神色。
他们之间的对决,就像帝国时代以前,超级强者间的约战一般,神圣而庄严。这种传承在如今,已经慢慢黯淡了。
“泰禅门,韦驮天。”
韦驮天报上名号。他眉心的妖异图纹,非但没有增添他的阴柔,反而让他显得更加伟岸凛然,宛若金刚与明王。
“虹。”
虹衣少年的自我介绍则更加简单。韦驮天皱了皱眉,虹衣少年不愿报上真名,难道是看不起自己吗?
“你是众星捧月的天才,我不过是一介无名宗门的弃徒罢了。”虹衣少年道,“世人皆知你泰禅门韦驮天之名,却不知你心之追想;就像世人都知道彩虹之美,却不知烟雨之绸缪。”
“真名,只有在名震四海之时才有意义,不是吗。”
闻言,韦驮天仰天抚掌:“你的志向还真不小,虹。今日,你配做我韦驮天的对手。”
倏忽间,天地万象骤变,碎石从天穹之上落下,不周天柱剧烈震颤,摇摇欲坠。韦驮天向天一指,一把造型奇特的宝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宝剑最前端,分成三叉,通体黄金,闪烁着彩漆般的耀斑。它的嗡鸣暗合天地呼吸的韵律,旷世神兵不过如此。
“三戟剑。”令狐睚喃喃。韦驮天正是凭借此三戟剑,一招将他击入碎石。面对虹衣少年,韦驮天居然第一时间便祭出了三戟剑。
“不用真气,徒手搏杀长鲸,得到三戟剑的认可。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韦驮天。”虹衣少年赞道。
虹衣少年举起右手,虹光以他手腕为中心环绕,速度越来越快,最终超越了目视所及的范畴,化为了一圈实质的光轮。
这光轮亦静亦动,生生流转。虹衣少年竟把光凝聚成了实体,化作自己的兵器。
朱雀郡主面色苍白。她知道,哪怕在谒见湖上,魏承影不阻拦,只靠眼前这光轮,自己就断然不是虹衣少年的对手。
光轮之上,流转着万千种色彩,最终,流光之长蛇衔住了自己的尾巴,构成了完美玄奥的圆形。
“流光衔尾。”随着虹衣少年握住光轮,原先被三戟剑气息占据的天幕硬生生分为了两半,一半是灿金色,一半如彩虹般绚烂。
“韦驮天,这样强悍的你,作为我生涯中的败将之一,倒也不错。”虹衣少年道。
“哦?”韦驮天挑眉。
下一瞬间,两人都消失在的原地,气浪、音爆轰然齐齐炸响,不周天柱下,被波及到的年轻天才纷纷被压倒在地,有些甚至被砸断了鼻梁,鲜血长流。
穹顶伪造的天幕之上,灿金、七彩相互绞杀,其中交揉的混乱色彩,让人眼睛刺痛,止不住头晕目眩,不敢再看。
不周天柱在这一刻终于完全崩塌。本就强弩之末、脆弱无比的它,无论当年有多么牢固,如今再也支撑不起觉者境强者的蹂躏了。
朱雀郡主想扶令狐睚,被后者阻止了。令狐睚喷出一口鲜血,挤出气力,从乱石堆中起身。下一刻,不周天柱的残骸砸到他先前所在,激起数千尺高的烟尘。
“三一泰禅辉剑。”韦驮天扭转三戟剑,三刃合一,诏令万千宇宙化为巨剪,宏观万象都受此浩劫。
“湛。”虹衣少年屈指一弹,青光压过万千色彩,在彩虹流光中独舞。狂风、松针、鹰刈,光之虚影中包罗万象。
三道深渊在大地之上劈开,裂隙中盘绕着青光,宛若大地深处溢出的、奇异的青色岩浆。
两人表面惺惺相惜,对决之时却毫不留手。这就是东方海外的修炼之道,这就是他们超人一等、傲视群雄的秘密。
韦驮天双手合十,妖纹在他的眉心闪亮,天地间骤然寂静,一声铃铛打破平衡。
“铃语塔——驮天!”
韦驮天双手分开,一只小塔出现在了他双掌之间。他解放了本命宝器与其真名,铃语塔 驮天出世的那一刻,雾霭云层都被染成了纯正的金色。
与此同时,虹衣少年双手拂过光轮,流光的衔尾蛇宛若活物一般,回应着他的呼唤。光与不灭的生灵,由此成为不可分割的二象。
“衔尾蛇之轮——流光极渊。”
流光极渊出世,光轮之中,透出的大千世界如坠深渊。虹衣少年的意志扭曲了光明,他的身后仿佛打翻的水彩颜料一般,再难分辨实景。
他们再度消失在原地。不过这一次,轰鸣与暴动已不仅仅发生在不周天柱。整片地底世界,在他们的碰撞下割裂出纵横的鸿沟。
时而,铃语塔变得如山巨大,镇压而下,万铃齐鸣摄人心魄;时而,光轮飞散如疾风骤雨,实相崩坏,见者头晕目眩口吐白沫。
不少人直接放弃了手中的天倾堕石,回到予后碑,退出了地底世界。地上的群雄,也借此得知了地下世界的情况。
“这两个人,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压在大陆年轻人之上的阴影啊。”沈在渊长叹。还令他有些担心的是,北潇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持有的天倾堕石数量也没有变化,掉到了丁榜。
乐正峥若有所思,似乎也在为什么事情而感到忧虑。
予后碑不允许年龄超过的人进入地下世界。如若雪花芙蓉最终失败,那圣人智慧,就将永远沉睡在地下的神鹿原,不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