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天边隐隐露出曙光,不远处的村落里几声犬吠和鸡鸣声与清脆的鸟叫呼应。
容珩和温阮幼身穿盔甲,站在山峰中最高的制高点,涿光山和昆凌丘已经埋伏好了金麟卫,二座大山中间的木犁道上零零散散的路过牛车,都是农村的菜农果农去县城里卖货的。
容珩因为紧张,感觉不到冷,直到温阮幼双手盖住容珩的耳朵,少年才感知到耳朵麻麻痒痒的疼痛。
晨光穿过重重云霞而来,映照着朦胧的晨雾,四周的景物轮廓渐渐鲜亮起来。露珠在草尖上闪耀着光芒,树木碧绿如新,数不清鸡鸣声阵阵传来。
快到了,宁初带人把沿路的几个村子封了,街上陆陆续续的行人全部换成了十二暗卫。苏子婵和竹玥在路边支起茶摊。两个清秀俏丽的姑娘挽着发忙忙碌碌,一个在烧水,一个在抹桌子。
温阮幼和容珩趴在草丛里,容珩拿着小石头又详细的在泥地上写写画画重新给温阮幼复述了一遍。
小路尽头,一队十几里的镖队如长龙一般,缓慢而来,镖头站在最前面,打着哈欠,一路平安顺利让他们已经丧失了一半的敏锐度。
来来去去的行人百姓也个个都是表情正常没有漏洞。
【镖爷,来喝口茶吧。】
不远处一个粗布麻衣俊俏的小农女笑容明媚,发带把所有头发撸的利索,襻膊捆住少女长袖,露出健康蜜色的小臂。抹布塞到腰带里,能干又乖巧。
众人向镖头投去期待的目光,他们卯时就出发了。一路没有歇脚。镖头有些动摇,按照时间推算他们会比约定好的时间早到半天,西北贫瘠,茶摊并不像南边东边那样普遍,镖头也有些心动。
在苏子婵的期待的目光下,一群车马陆陆续续行驶到茶摊周边停下。
竹玥热情的给众人倒上茶水,没花银子的也客气的送上当地的粗粮饼。
银钱宽裕的去茶摊坐下叫茶点,银钱不宽裕的坐在茶摊不远处的路边喝水解渴。
容珩目不转睛盯着沙钟里马上见底的沙子。
最后一滴沙子缓缓落下,少女拉满弓,少年举起双旗。一支箭如白虹贯日,自高处俯冲之下,尖鸣声回荡在整个山间。
【噗嗤】一声,一个钢箭直直穿过镖头的脑壳,霎时间天空忽然传来几道接连的笃笃声,几十只弩箭如同下大雨般从四面八方射来。几乎是同时,一二百个的镖员便倒了十几个。
制高点的蓝旗子抬起,昆仑丘中几十个黑衣人头顶盾牌,在血红的烈阳下一拥而下。路过的行人也亮出弯刀,飞身而来。
狂风卷起血沫,一望无际的小路瞬间成为血河,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一时间,野兽般嘶吼的绝望蔓延至整片山谷。
容珩紧张到手足无措,额头上密密麻麻的虚汗。温阮幼移过去,轻拍安抚他的后背。
【该换旗子了。】
霎时间,制高点红旗抬起。
残肢断臂堆中。天崩地裂,镖队眼前的黑衣人四散逃离,涿光山上又下来一批黑衣人,这群人训练有素,凌厉如霹雳,扫掠如飓风。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镖队和安南的羽林军也不是其对手。
小五和小七作为十二暗卫的大队长和小队长解决了羽林军八个最厉害的高手,被苏子婵和竹玥下软骨散放倒的镖员也站不起来了。
制高点双旗放下,全军齐上,黑压压的兵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暗卫凌空飞跃取人首级,弩箭呼啸着从天而降。
对方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这场算不上战役的打劫可以说得上全面胜利。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个幸存的羽林军点燃火折子,挪着残破的身躯向拉着货物的马车挪去
最高处,温阮幼正将容珩拢在怀中,五指包着少年的手,举起弓箭。紧接着搭箭,左手伸直,扣弦,右手向后拉弓,右手虎口贴住容珩的下巴,闪着亮光的弦在容珩鼻尖和唇珠前如同利刃,少年不自觉的左眼闭紧,右眼盯紧点燃火折子的士兵。瞄准其面门。随即,右手利落干脆的泄劲。
动作干净漂亮一气呵成。
顿时,血肉崩裂。脑浆炸开。
宁初收到信息回到假驿站时,满屋的血味,容珩和竹玥端着金疮药和粗麻布急急忙忙走来走去的给人处理伤口。
容珩虽然年龄小,但心细手快,处理伤口又稳又准,竹玥看中他天赋异禀,悄咪咪问他要不要背着温阮幼再拜自己为师,日后传授他医术,被容珩婉言谢绝了。
他想说自己单纯手巧,上课偷摸刻了个温阮幼的木雕被苏太傅抓了个正着,他不仅没有批评反而对这款作品大夸特夸,用尽赞美之词,还顺手给了画龙点睛的两刀。更惟妙惟肖了。
【砰砰砰】
三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温阮幼头都没抬,认真笔走龙蛇。
【进】
余光里一抹淡青色长袍坐在自己对面。
宁初手指不自觉握紧,心跳声一声强过一声。
少女语气像是在讨论过年要不要蒸馒头。
【邹寄安你打算怎么处理?】
宁初思略片刻,温声开口,眸中柔色越发冷淡。
【押回京交给圣上处置,贪污还是卖国,不是我一个小小侍郎说了算的。】
温阮幼叹了口气,无奈的揉揉眉心,君子端方守礼可不是在哪都是好的。
【邹寄安是皇后的表舅,你确定圣上会处置他?】
皇后对这如画江山不感兴趣,皇上非得往她怀里塞来证明自己的决心与痴情。
皇后不要这江山,叶家要。
以江山为聘,天下为礼,来证明帝后情深。
江山是百姓民生,天下是百姓的苦乐。
用来为两个人难登大雅之堂的情情爱爱添砖加瓦,可不可笑。
能得宁墨这般深情俊朗的男子如此倾心以待,是无数女子的梦想。可是能得这样烽火戏诸侯的帝王,是哪个百姓的梦想呢?
宁初对皇帝某些自认为深情的行为也非常无可奈何。
【他可是刺杀到太子了,我……那玉儿有何高见?】
这么说他还真不确定皇帝能不能杀邹寄安了。
【先斩后奏,你上个请罪折子,说我在保护太子打斗中杀害了幕后指使邹寄安,你身为司农寺的侍郎未能将分籽播种章程落实到位,才导致雍清知府卖国求荣,还牵连了太子殿下。请皇帝惩罚。】
宁初点头,不能让邹寄安活着回去,不然叶家一定会救下邹寄安。
【如此,岂不是将你推到叶家对面?】
温阮幼嗤笑,很是不屑。
【叶家的人先暗杀亲王,又误杀太子,如今还要与温家为敌,这天下哪怕是跟了皇后姓叶,他们也不敢如此嚣张。】
东宫,庄宣王府,定国公府加起来要邹寄安死呢。
说着,笔尖一抬,吹吹上面的墨迹。递给宁初看。通篇的赞美之词,把太子的排兵布阵,指挥部署,运筹帷幄,百发百中描写的惟妙惟肖,以我方无人阵亡敌方无人生还,而结束这场无与伦比的捧臭脚。陌生人看了都得来一句太子乃天降紫薇星。
这篇折子下面压着一篇知府刺杀太子的折子,皇帝估计得气晕,哪怕打听了邹寄安的裙带关系,误杀便误杀了。一个卖国的表舅哥怎么抵得过一个文武双全聪慧机智的好儿子。
温阮幼接过宁初递回来的折子仔细折好。
【金鳞卫和十二暗卫会陪你护送这批火枪回京。我和容珩还有要事在这里留几天。】
【这里苦寒干燥,留在这里干什么?】
【突厥人还等着收货呢,他们身上买火枪的钱我们师徒要了。】
宁初失笑,目光柔和,小财迷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