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树把谢佩芸威胁了一通之后,就来到了卫生站。
目前卫生站里只有三个人,站长吴国立,是一名在编的乡村医生,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
另外还有两名卫生员,分别是他和苏桃。
林嘉树推门进去,正好撞见拎着一个热水壶的吴国立。
“吴医生早。”他主动打了个招呼。
吴国立微微颔首,指了一下他诊疗室的方向,“小林,你进来一下。”
正准备脱军大衣的林嘉树脑子转了一下,很快就猜到吴国立叫他的目的。
“好的,马上来。”
果然他一进去,吴国立就开门见山道,“小林,你真的打算放弃这次的考核了?”
他口中所说的考核,指的是乡村医生执业资格证的考试,每三年考一次。
拿到这张执业证,就能从卫生员转为乡村医生,不仅有编制,而且收入也能从每月18块涨到26块钱。
三年前刚培训完的时候,林嘉树考过一回,没及格,所以只能当个卫生员。
前世这个时候的林嘉树早已经被谢佩芸迷惑,觉得马上就要进城了,不会呆在乡下。
所以觉的去考这个执业证是在浪费时间,就放弃了这次机会。
而吴医生觉得本事不嫌多,又是三年才考一次,机会难得,就这么放弃有点可惜,所以想着再劝林嘉树一回。
本来以为林嘉树这次还是会固执己见,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连磕巴都不打一个,就答应了下来。
“吴医生,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放弃的,之前都是我没有想明白。”
吴国立听见他的话,有些惊讶他态度的转变。
但不管怎么样,愿意去考总归是好事。
“好好好,年轻人就应该多尝试。”
说着,他欢喜地从抽屉拿出那张报名表,“填好后下班之前交给我。”
“好的,谢谢吴医生。”
林嘉树由衷地感谢他。
虽然医术一般,但吴国立是真的有在为他们年轻人着想。
他记得前世,吴医生在明年初有次出诊,走山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断了一只腿,最后只能遗憾退岗。
这辈子,倒是可以想办法避免一下这个事情。
林嘉树拿着报名表,来到医务室。
就见另一名卫生员苏桃穿着一身白大褂,正给一位头发发白的老人扎针。
老人半趴在椅子上,掀开棉服,露出小半个屁股墩儿。
苏桃手里拿着只针管,语气带着几分不太像北大荒这片土地孕育出来的娇软,“大爷,可不能动了啊,不然一会枕头扎歪了。”
大爷连连点头,“晓得晓得。”
苏桃拿出棉棒快速消毒后,把针头快狠准地扎了下去。
许是感受到了酸痛,大爷勾着脑袋就要回头看,苏桃这边已经利索地推完药水,拔出了针头。
她一回头,看见林嘉树,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湮灭。
林嘉树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润,“苏卫生员,早安啊。”
苏桃是隔壁苏家屯村委主任的小女儿。
两人上学的时候是同班同学,后来被一块推荐去参加了医疗培训,然后回乡当了卫生员,成为了同事。
前世在他消沉的那几年,苏桃一直不离不弃的支持他,陪着他振作起来。
他很清楚苏桃对自己的心意。
但那时候的他,背负着林家这么多条人命,再加上还有一位老年痴呆的母亲,所以根本不敢回应她的感情。
因为这么好的女孩子,不应该被他拖累,苏桃值得更好的人。
后来苏桃嫁了一位医生,生了一儿一女。
他回乡祭拜的时候,远远见过他们一家四口,看着是个很和谐的家庭。
林嘉树当时心里有些酸涩,这样的幸福是他不配拥有的。
但看着苏桃安静祥和的生活后,他又默默松了一口气。
幸好,苏桃没有被自己拖累。
林嘉树有些出神,脑子里把前世的苏桃,和现在苏桃的样子慢慢结合在一起。
那边苏桃低下头,整理用过的针头,所以错过了林嘉树眼里复杂的情绪,嘴上闷声回了一句,“林卫生员早。”
说完后她顿了一两秒,又小声加了一句,“祝你新婚愉快。”
林嘉树掩下心中那些思绪,摇头道,“不用恭喜,这个喜糖吃不了了。”
如今大家日子都艰难,粮食也金贵,所以结婚的话,酒席肯定是办不起的。
大多新人就是去扯证的时候,拿上糖票去供销社称上一两斤饴糖,给亲朋散散喜气,就当庆贺了。
林嘉树说喜糖吃不成,意思就是婚事没成。
苏桃一听这话,惊诧的回头,“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没出什么意外。”林嘉树淡声道。
卫生所里也烧了炉子,所以温度并不算低。
林嘉树脱去军大衣,套上白大褂,“就是觉得不适合,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苏桃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端着药盘一下愣住原地。
“那……”
她是不是有机会了?
这话她在嘴边盘桓许久,到底没问出来。
虽然林嘉树说得轻描淡写,但她本能的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林嘉树对谢佩芸的喜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她还记得那天谢佩芸找上门来说答应要嫁给他的时候,林嘉树那仿佛得到全世界的惊喜的表情。
这么深的感情,怎么可能这么干净利落说结束就结束呢?
苏桃有心想要问多两句,或者说些安慰的话,“你……”
恰巧这时,卫生站的门帘掀了起来,一个男人抱着孩子冲了进来。
“大夫,来看看孩子,烧得人都迷糊了。”
吴国立听见动静,立马从办公室里出来。
苏桃一下顾不上这些事,赶紧过去帮忙。
最近天气寒冷,不少人受寒感冒发烧,所以卫生站里也挺热闹的。
林嘉树忙活了一早上,直到快一点了,才有空坐下来。
卫生站是不包饭的,所以他们要是肚子饿的话,就得自己带饭食过来。
林嘉树把林母早上塞给他的一个窝窝头放在炉子旁边热着,然后脱下白大褂,穿上了军大衣,出了卫生站。
抱着饭盒出来的苏桃看见后,小跑追上来了两步,“你不吃饭了吗?”
林嘉树对她挥挥手,“我去村委一趟。”
这天,一天冷过一天了,他得早点做打算才行。
“二条叔,在忙活吗?”
林嘉树来到村委后,就直奔最后一间办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