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河的冰层在暮色中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每一条裂痕都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与不屈。
谢明微踩着浮冰,一步步艰难地登上了望台。她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挺拔,玄铁甲胄上缀满了霜花,宛如冬日里盛开的寒梅,傲然独立。
她将染血的令旗插进冰缝之中,动作坚定而有力。旗面在逆风中缓缓展开,那一刻,对岸西戎大营突然爆出三十处火头,
——正是三日前“投降”的运粮队埋下的磷粉被点燃了。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也映照出谢明微冷峻的面容。
“禀陛下,左翼重骑兵已咬住西戎前锋。”传令官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颤抖,但谢明微却神色不动,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突然,她劈手夺过传令官的铜盔,动作迅猛如电。头盔内壁结着一层薄冰,映出后方山林晃动的刀光——那是本该驻守隘口的玄甲军第三营,此刻竟在向粮草营逼近。
谢明微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她反手将铜盔扣在传令官头上,动作利落而果断。她的鎏金护甲在冰面上刮出刺耳的锐响,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她的权威与不可侵犯。
“传令弩车营,换装鸣镝箭。”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冻僵的手指在令旗上绘出暗纹,那是一种神秘的图案,正是玄夜司审讯叛徒时用的血梅花。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决绝与坚韧,“对准粮仓射空所有箭匣。”
沈砚舟躺在囚车里,银链突然绷直。他望着漫天鸣镝划出的诡异弧线,嘴角渗出一丝冷笑。
那些箭矢落点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在冰面上烙出了完整的西戎王庭图腾。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同时也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当第三营铁骑踏碎冰层时,埋伏在河床下的钩镰手突然暴起。他们如同地狱的使者一般,从冰下窜出,将叛军连人带马拖进冰窟。
一时间,惨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陛下这手请君入瓮,倒比臣当年教的更毒辣。”沈砚舟舔去唇畔的冰碴,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他腕间银链不知何时缠住了半截断箭,箭杆上赫然刻着裴氏暗桩的标记。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愤怒、也有无奈。
谢明微的剑鞘突然卡进囚车缝隙。她俯身时,护心镜擦过沈砚舟的咽喉,动作轻柔而致命。“爱卿可知,你腕上银链浸过三倍剂量的离魂散?”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冰面映出她眸中跳动的火色,“每挣动一次,药性便会顺着血脉烧一寸。”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仿佛是在告诉沈砚舟,任何背叛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子时的狼嚎撕开夜幕,西戎重甲步兵推着青铜盾阵压向冰河。谢明微却下令撤走所有弩车,她的决策让人费解,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当盾阵即将碾碎最后一道防线时,冰层下突然传出闷雷般的声响——早被药水腐蚀的青铜盾竟自行崩解,持盾的士兵成片坠入冰河,被潜伏的水鬼拖进深渊。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报!敌营粮草车遭劫!”浑身浴血的斥候摔在冰面,怀里紧攥的布袋滚出半块黢黑的烙饼——正是沈砚舟月前“不慎”遗失的军粮配方。
谢明微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清脆悦耳,却让人感到一阵寒意。她将烙饼碾碎撒进炭盆,腾起的青烟凝成西戎文字:
“传令火头军,按此配方赶制千车军粮。”火焰吞没最后一点碎屑时,对岸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提前混入敌营的细作们正在把毒粮分发给饥肠辘辘的西戎精锐。
沈砚舟的咳嗽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腕间银链在囚车上刻出深深的沟壑。每道裂痕都精准对应玄甲军的布防漏洞,仿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做最后的准备。
当西戎王旗出现在冰河对岸时,他突然挣断银链,染血的指尖捏着从谢明微甲缝抠出的虎符残片:“陛下可听过螳螂捕蝉?”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挑衅与不甘。
整条冰河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本该中毒溃散的西戎轻骑从地底隧道涌出。马鞍上绑着的竟是被俘的玄甲军家眷,这一幕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谢明微的鸣镝箭却在此刻离弦而出,箭尖挑着的不是战书,而是沈砚舟贴身收藏的裴氏玉佩——玉佩在火光中裂开,露出里面刻着“弑君”二字的密令。
“放闸。”随着谢明微轻飘飘两个字落下,上游十八道水门同时开启。裹挟着碎冰的洪流冲垮地底隧道时,谢明微将虎符按在沈砚舟心口:
“爱卿教的地道战,需配天时才算圆满。”她的指尖沾取他唇畔血渍,在冰面上绘出新的运兵图——那些蜿蜒血线,恰是西戎王庭最后的逃生路线。
黎明前的厮杀格外惨烈,谢明微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看着玄甲军用敌将颅骨打磨棋子。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中只有坚定与冷漠。
沈砚舟被铁链锁在棋盘旁,每落一子,便有支奇兵突袭西戎残部。当最后一枚黑子陷入重围时,他忽然咳出带毒的银链:
“陛下这局棋...咳咳...少算了塞北的风向...”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却充满了无奈与悔恨。
话音未落,溃散的西戎残兵突然调转马头。他们背后是遮天蔽日的沙暴,手中举着的却是玄甲军的旌旗——正是三日前“战死”的先锋营。
谢明微的龙渊剑却已架上沈砚舟脖颈:“爱卿可知,这场沙暴里掺了多少荧粉?”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仿佛是在诉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她挥剑斩断囚车的刹那,沙暴中的假旗军突然自相残杀起来。混在风中的荧粉遇血即燃,将整片荒漠烧成火海。
沈砚舟在烈焰中踉跄起身,发现每具焦尸腰间都别着裴氏令牌——正是他安插十年的暗桩。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绝望:“棋盘之外尚有天地...”他喃喃自语道。
“爱卿的算计,早该在递出合卺酒那夜便用尽。”谢明微将烧红的棋子按在他锁骨上,声音冰冷而坚决。她的目光穿过火焰与烟尘,看向远方朦胧的天际线——那里将是新一轮战斗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