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夜织天局 第9章 药鼎雷鸣

血色烟花在太液池上空炸开时，谢明微正踩着祠堂残碑的裂痕向下攀爬。烧焦的柏木混着雨水在掌心碾成黏腻的渣滓，每道缝隙里渗出的尸蜡味都在提醒她——这下面埋着谢府最深的秘密。

地底涌上来的风裹着药香，却混进了铁器生锈的腥气。她将虎符抵在渗血的掌心，淡金液体顺着凹槽注入碑文，那些阴刻的殄文突然活过来般扭曲蠕动。

当最后一道符文没入黑暗，脚下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整块地砖带着她向下沉去。

腐坏的木阶在靴底碎裂成齑粉，谢明微贴着湿滑的石壁下滑。袖中银针划出火星，照亮壁上斑驳的痕迹——成串的铜钩挂着风干的药草，紫河车的脉络里嵌着银丝，每根丝线末端都缀着刻有生辰八字的玉牌。她认出其中一块青玉角牌，正是七岁那年父亲系在她腕间的长命锁残片。

\"叮——\"

银针突然震颤着指向西北角。谢明微循声望去，三具琉璃棺呈品字形悬在铁索上，棺内药汁泛着诡异的琥珀光。

最左侧棺中浮着具女尸，翡翠扳指卡在指骨间，户部侍郎夫人眉心的赤丹痣正在药液浸泡下沁出血丝。当她的银针触及棺盖，女尸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谢明微身后摇曳的鬼影。

\"谢姑娘好手段。\"

沙哑的嗓音贴着后颈传来，玄衣男子面具的裂缝已蔓延至下颌。他腕间银虫拼成的谢府布局图正在溃散，皮肤下凸起的金线却逐渐显露出太医院炼药坊的构造。

谢明微的银针抵住他喉结，针尖触到块硬物——那是嵌在皮肉里的玉髓，刻着三皇子私印的边角。

\"你父亲改良的阴刻法，\"男子屈指弹开银针，黑血顺着指尖滴落，\"本是用来给《青囊书》加密，可惜最后刻在了吃人的棺材上。\"他突然撕开前襟，胸口皮肤被银虫蛀成蜂窝状，每处孔洞都嵌着粒漕银炼制的药丸。

谢明微后退半步，靴跟撞上块活动的石板。暗格弹开的刹那，泛黄的日志簿页飞散而出，父亲的字迹在磷火中忽明忽暗：\"永昌二十七年腊月初三，瀛洲岛送来药人十二具，以漕银熔炼......\"墨迹在\"炼\"字处晕成血团，纸页边缘还沾着乌紫色的指印。

琉璃棺突然同时炸裂，药汁如毒蛇般窜上石壁。谢明微旋身避开飞溅的液滴，却发现那些药汁在青砖上蚀出星图——正是母亲肚兜上未完成的《璇玑图》缺失的方位。

当淡金血液从她掌心伤口滴落，星图突然泛起荧光，映出头顶密室穹顶的阴刻纹路：九条螭吻缠绕着药鼎，鼎身铭文正是《千金方》缺失的\"以血为引\"篇。

\"看看鼎里煮着什么好东西。\"

男子突然拽着她跃上铁索。谢明微在摇晃中瞥见药鼎内沸腾的银浆，二十枚官印在熔液中浮沉，工部侍郎的虎头印正在吞噬河道总督的鱼纹章。

当她的血珠坠入鼎中，银浆突然暴起，凝成父亲的模样朝她伸手，指尖却戴着三皇子的蟠螭戒。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三十六个银铃傩面人从暗河裂缝钻出，他们的面具正在融化，露出底下布满殄文刺青的脸——那些本该死在永昌二十三年的罪臣之后，此刻正握着工部特制的分水刺合围而来。

谢明微的银针穿透最先扑来的傩面人，却在触及对方眉心时被金翅蛊虫啃成碎末。

\"小心头顶！\"

玄衣男子突然将她扑倒。谢明微的后背撞在湿冷的药渣堆上，看见无数具挂着水藻的箱尸正从穹顶裂缝坠落。

这些三年前邬江沉船失踪的女眷们，此刻睁着被药汁泡成琥珀色的眼睛，指尖翡翠戒指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彩光。她们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残破的衣裙里掉出沾血的《霓裳羽衣》残谱。

谢明微的银针匣在翻滚中摔开，七十二根毒针没入药渣。她摸到块坚硬的物件，竟是母亲那柄嵌着血珠的玳瑁梳。

当梳齿划过掌心伤口，血珠突然爆出强光，映出药鼎后方暗门上的九宫锁——锁眼形状正是她从小佩戴的螭纹玉佩。

\"拦住她！\"

傩面人的嘶吼震落簌簌墙灰。谢明微在箱尸的包围中冲向暗门，腐烂的指节扯住她散开的发髻。

她反手将玳瑁梳刺入箱尸眼眶，血珠触到药汁的刹那，整具尸体突然爆燃。幽蓝火焰顺着发丝蔓延，却在触及她后颈胎记时骤然熄灭。

九宫锁吞入玉佩的瞬间，谢明微听见了母亲的声音。那缕被《雨霖铃》埙声裹挟的叹息，此刻正从锁眼深处飘出：

\"月照琉璃井......\"暗门轰然开启的刹那，血腥气混着沉檀香扑面而来，数百盏人皮灯笼同时亮起，照出墙上那幅用银丝绣成的《璇玑图》全貌。

谢明微的指尖抚过回文处的凸起，银丝突然崩断。图卷如蜕皮的蛇般层层剥落，露出后面精铁浇筑的暗格。

当她将虎符按进凹槽，暗格中滚出的鎏金匣子令她窒息——匣面阴刻的仙鹤断尾处，正嵌着母亲投江那夜丢失的另一半血珠耳坠。

\"谢姑娘可知开启此匣的代价？\"

玄衣男子突然出现在身后，他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半张被银虫蛀空的脸。

另外半张脸却让谢明微如坠冰窟——那眉眼轮廓分明是父亲书房里那幅《药师采药图》的工笔画中人。他染血的指尖点上鎏金匣，漕银熔液突然从暗门缝隙涌入，在地面蚀出\"弑亲\"二字。

谢明微攥着耳坠的手剧烈颤抖。当耳坠血珠触到匣面凹槽，她听见密室各处传来机括咬合的声响。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

\"血书镇魂铃——\"无数青铜铃铎从穹顶垂下，铃舌竟是缩小的人骨，随着她的动作奏出变调的《安魂曲》。

鎏金匣弹开的刹那，谢明微的瞳孔映出匣中之物：半卷《青囊书》浸泡在淡金药汁里，书页间夹着的，赫然是她百日抓周时攥着的虎符拓印。

就在此时，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林清欢突然现身，她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嫉妒的光芒，试图趁乱夺取《青囊书》。

然而，谢明微早已察觉她的存在，趁着林清欢不备，悄然抽出一根银针，狠狠地刺向林清欢的咽喉。林清欢惊恐地看着谢明微，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但很快，她的身体便无力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生命。整个密室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谢明微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