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漱完出来,明夏和知秋已然退下。
“将军,今晚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王若棠柔声说道。
“嗯。”
见她上了床榻,肖氶恩才吹灭所有烛台,房间顿时昏暗下来,仅余廊外灯笼映入的微弱光影。他目力极佳,借着微光三两步就走到床榻前,在她身旁躺下。
黑暗中,二人都默然无语,唯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王若棠此时心如战鼓,天人交战挣扎许久,最后终鼓起勇气,猛地转身紧紧抱住肖氶恩。
“将军,我们要个孩子吧。”她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声音柔软而忐忑,紧张得不知所措。
肖氶恩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反应过来后眼中满是心疼。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背,语气柔和却透着一丝叹息:“是不是母亲又催你了?”
王若棠轻轻摇头。肖氏虽然一直给她施加压力,但她也能理解,并无责怪。只是身为肖氶恩的妻子,她知道自己有责任延续肖家血脉。
肖氶恩心知肚明,定是母亲和她说了些什么,否则以她的性子今晚不会如此主动,更不会说这番话。他轻轻叹了一声,伸手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下巴抵在她柔软的秀发上,眼中满是无奈。
他何尝不想与她有一个孩子?但如今,他无法给她和孩子提供幸福安稳的生活。他不愿自己的孩子重蹈他的覆辙,小小年纪便失去父亲,只能靠别人口中的事迹拼凑父亲的形象。
大家都说他父亲是驰骋疆场大英雄,战功赫赫,威震四方。圣上也常赞他“虎父无犬子”,说他带兵有乃父之风。
但他脑海中关于父亲的记忆却少之又少,幼年时他久久才能见父亲一面,短暂相聚后又匆匆分别,他每次都哭着求父亲不要走。
但父亲总是摸摸他的头,温声安慰:“氶恩乖,爹爹有要紧的事去办,不能多陪你。你在家要好好听娘亲的话,不许乱跑,爹爹下次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再后来,肖府上下挂满白绫,母亲哭得肝肠寸断,整日以泪洗面。直至父亲的棺椁被他的部下送回京,小小年纪的他才明白父亲已经永远离开了。
从那以后,他便振作起来,收起一贯调皮捣蛋的姿态,日日跟着武夫习武,勤学苦练,誓要成为母亲和肖家的倚靠。小小年纪便承担起肖家的重担。
父亲离世后,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要不是有他在,她早就随父亲去了,不会苦苦支撑着。
他不想王若棠有朝一日也如他母亲般,下半生悲苦寂寥。他宁愿她没有孩子,在他战死沙场后可以另择良人,也不愿她孤苦无依地守着肖府和孩子度过余生。
况且,自古以来女子生育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若他远在疆场,而她又因产子发生意外,他一辈子也无法释怀,他舍不得她受苦。现在没有孩子对她才是最好的。
沉默片刻后,肖氶恩才柔声劝道:“若棠,现在要孩子还不是时候,等过两年,天下安稳了我们再生,好吗?”
“可是……”
“若棠,你现在出门有影七他们保护,我尚且还担忧你的安危,若是有了身孕,而我又远在边疆,你让我如何安心?”
王若棠闻言低头,心里一阵委屈失落,以为是他不够喜欢自己才拒绝。她抬眸,眼中带着点点酸楚:“好吧,我都听将军的。”
肖氶恩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她伤心,他既心疼又无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
“战场上刀剑无眼,将军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 王若棠窝在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身,叮嘱道。
“好,”肖氶恩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轻拍她的后背哄她入睡,“别多想,快睡吧。”
翌日清晨,二人陪肖氏用过早膳,便一同返回院中。刚踏入临风院门,王若棠就开口吩咐道:“知秋,快让小厮们把将军的行囊都搬上马车。”
“好的,夫人,”知秋应声退下,招来小厮忙碌起来。
王若棠回到卧房,从柜中取出一个雕刻精美的木匣,双手递给肖氶恩:“将军,这里是我准备的一些银两和银票,你一并带上,到了边境总归用得上。”
肖氶恩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七八根金条、二十余两银子,以及好几张面额不等的银票。他微微挑眉,目光从匣中移向她,眼里带着笑意:“夫人有心了,不过我带的银两已经绰绰有余了,另外我还有军饷,根本用不上这些。这匣子里的银钱还是留在家中吧。”
王若棠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坚持:“我知道将军不缺银两,但这些都是我的一片心意,将军还是带走吧,以备不时之需。”
见她态度坚决,肖氶恩沉吟片刻,终不忍拂逆,点头道:“多谢夫人,那我就收下了。”
王若棠这才满意一笑。
在一片喧闹中,行囊全都装车完毕。临行前,王若棠和肖氏不舍,执意一起送他出城再回来。
一路上,行人驻足,不少百姓自发前来送行,目光中满是敬意。
城门外,晨曦微露,肖氶恩的部下早已整装待发,列队齐整地骑着高头大马伫立于晨光下,盔甲映着朝阳,闪烁着冷峻的光辉,整个队伍散发着凛冽肃杀之气。
队伍最前端,肖氶恩身披银甲,他骑在马背上,红色的披风随风扬起。目光坚毅而深邃地远眺,静静等着宫里的圣谕。
不多时,一道阵尖锐的马蹄声打破沉寂,宫里的侍卫带着公公匆匆赶来。肖氶恩见了来人,立刻翻身下马,只见公公说了几句话,肖氶恩便恭敬地单膝跪地,双手郑重地接过公公呈上的物件。他仔细端详片刻后便将东西收入怀中,神情更加庄重。
王若棠扶着肖氏站在不远处,目光始终未离开他的身影。肖氶恩起身后,两人的目光对视上,王若棠脚步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
肖氶恩转身想要翻身上马的步伐迟疑了一下,终是朝着她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