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已是晌午。院里的丫鬟见夫人回来,忙不迭地摆上饭食。王若棠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意,胃口也不佳,只用了小半碗饭便放下了碗筷,起身离席。
知秋知道她累了,体贴地示意底下的丫鬟撤下饭菜,柔声说道:“夫人,您今日起得早,又忙活了一上午,不如午歇一会儿吧。”
王若棠微微抬手,按了按有些发胀的额角,轻轻点头应下。
知秋忙扶着她进入内室,才一进屋,便觉寒意袭人。房中窗户半开着透风,寒风裹挟着零星的雪花飘进来,冷得王若棠不由一激灵。
一旁的明夏见状,快步上前将窗户掩上,换了厚实的暖帘遮住风口,随后走到炉边,将火盆烧旺,直至炭火烧得正红,屋内总算暖和了些。随后她回到床边,将被褥铺好,扶着王若棠躺下,又细心帮她盖好被子。
知秋则取来一盏香炉,将檀香点燃,青烟袅袅升起,淡雅的香气很快弥漫整个房间,让人身心都松快了不少。知秋轻声道:“夫人,屋内已经暖和,您安心歇着,我和明夏就在屋外,有事您只管唤我们。”
王若棠闭上眼睛,疲惫地应了声,就伴香气睡去。
随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明夏和知秋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然而,这一觉王若棠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雪地苍茫,战鼓声声。肖氶恩一袭战甲,策马冲锋,马背上的身影如磐石般坚定,但箭矢如雨,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他的心脏。很快,他的身躯从高高的马背上坠落下来,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他转过头,目光深沉却透着怅然,仿佛在对她说着什么,可话音却被寒风吹散。
“将军!”王若棠猛然惊醒,睁开眼的瞬间,呼吸急促,冷汗顺着鬓角流下,眼中惊魂未定。脑海中似乎还回荡着梦中的鼓声,压得她胸口发闷。
门外,明夏和知秋听见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看到夫人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夫人,您可是做噩梦了。”
王若棠闭了闭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惊恐,可依旧掩不住面上的不安。
她缓缓点头,按住剧烈跳动的胸口,声音微颤:“我梦见将军胸口中箭,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说到这里,她嗓音已哽咽,眼眶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指尖也因过度用力微微泛白,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知秋赶紧坐到床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夫人,梦境都是相反的。梦见不好的事情,说不定反而是好兆头。兴许将军已经斩杀了敌军首领,正凯旋归来呢!您忘了,将军武艺超群,战场经验丰富,身边还有凌风和江跃这两位高手护卫,岂会轻易出事?”
明夏也连忙附和,佯装轻快道:“是啊,夫人,您不要自己吓自己。将军福大命大,向来逢凶化吉,必定能平安无事。”
王若棠低垂着眼帘,半响,她喃喃道:“可那梦……太真了!”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助与惶然,“那箭,是奔着心口去的……”
明夏与知秋对视一眼,知秋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说道:“夫人,梦境再真实也不过是虚幻。您定是最近太思念将军,劳神过度,才会做这样的噩梦。若将军知道您如此为他忧心,只怕会心疼不已,责怪自己让您受苦了。”
明夏点头附和:“夫人,您若实在不放心,不如写封信探问将军的近况。确认将军安好了,您心里也能踏实些。”
王若棠听了两人的劝慰,神色稍缓,眼中那抹惶然淡去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擦去眼角的湿意,低声说道:“扶我起来吧,我现在就写信。”
此时,她已顾不得信件能否及时送到肖氶恩手中,也不在意多久才能收到回信,只觉得唯有将心中挂念寄予纸上,方能稍解安心。
知秋忙上前扶她起身,细心为她披上外衣,整理好衣襟,又迅速铺好宣纸,磨好墨汁。
王若棠在书案前坐下,凝神片刻后,提起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缓缓落字。信纸上,字里行间满是对肖氶恩的挂念与担忧。她先问候了军中近况,又叮嘱肖氶恩务必保重身体,小心应战,不可轻易涉险。末了,又添了一句:“战事虽紧,切勿忘家中还有人日日惦念。”
言辞间无半点虚饰,全是真挚的情感。
写罢,她吹干墨迹,将信纸细心折好,放入信封封妥。确认无误后轻声唤道:“知秋,你现在去找小六,务必让他托人尽快将信寄出,无论如何都要将信送到将军手中。”
知秋郑重接过信,点头应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安排。”说完,小心翼翼收好信,转身快步离去。
明夏端来一盏热茶递到王若棠手中,语气轻柔:“夫人,信已经写好了,接下来只需安心等将军的回信即可。您先喝口热茶缓缓心绪,别再为那个梦境烦扰,自己吓自己了。”
王若棠接过茶盏,微微点头,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却依旧难掩眉间的愁绪。她安静靠在椅背上,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不远处的火盆上,神色恍惚,心思仿佛飘向了千里之外的战场。
没多久,知秋返回,见夫人情绪低落地坐着发呆,不禁上前禀道:“夫人,信件已经交给小六了,他午后就托人将信送出,尽快帮夫人把信送到将军手中。”
王若棠沉默点头,并不说话。
知秋望向明夏,眼中透着疑惑:方才夫人不是释怀许多了吗?为何此刻又忧心忡忡?明夏皱了皱眉,轻轻摇头,似也无从解释。
知秋接着转移她的注意力,“夫人,苏小姐马上就要北上押镖前往边境,您不是有东西要捎给将军吗?可都备好了?要不要我们一起再清点一遍?”
王若棠这才收回思绪,“还有几件御寒的衣物在锦绣坊制作着,估计还要几天才能完工。将军的那件披风我也没绣完。其他东西倒是全都备好了。”
“夫人您忘啦,您前几日给将军纳的鞋还未做好呢!趁现在得空,我们一起帮您完成吧。”知秋道。
“也好。”
很快主仆三人就坐在榻上动起手来,从压抑的思绪中抽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