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冰年 第19章 你是不是……墨蓝忆琰？

此时已是秋末，晚风习习。

齐影岩独自往乐闲居走去，竹林里一片枯黄。

乐玄的住处没有半点灯火。

他没有来吗……

看着落灰的门锁，齐影岩叹了口气，在外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感觉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

抬头一看，月亮好圆，显得稀疏的星星黯然失色。

突然，耳边响起婉转悠扬的箫声……

乍听，美妙动听。

细细酝酿，却是暗藏苍凉，勾人心弦，诱人共情。

是那首和清平调很像的曲子——水莲殇！

乐玄和羽昭在灵羽晴的生日宴上合奏过的旋律。

他缓缓地向声源处走去，走过竹林，来到一块偏远的梧桐树林。秋风时不时刮起落了一地的黄色梧桐叶，踩在枯叶铺就的小路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果不其然，当看到老梧桐树上方的一抹白色身影时，齐影岩嘴角不禁勾起微笑。

远远眺去，落幕繁星下，那么透亮的白色，在月华的洗礼下皎洁无比。

月下梧桐，吹箫少年。苍茫的月色为这幅美好的画卷镀上了一层精致的裱框。

箫声静止，乐玄一袭白衣从树上一跃而下。

“你还是来了。”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原来你不希望我来。”

齐影岩语气难掩的怅然：“但我知道是你，这首很悲凉的曲子令我印象很深。”

乐玄背过身去，目光直视着地上堆积的落叶：“你既然知道我吹的是什么曲子，为什么还要来？”

“不是约定好的么，我这个人喜欢信守承诺。”

“你把幽魂石借我，我带你去灵界。”

“你就这么想要这块石头。”

齐影岩盯着手上冰冷的石块，就像凝视自己的心。

他能感受到乐玄的疏离，从刚刚到现在，他都没有正眼看他。

“不怕我不还你了？”

“我相信你。”

乐玄转身拿过幽魂石，仔细端量，深邃的目光看不出喜怒。

“水莲殇是我为沁月作的，曲谱只有我一人知道。”

他眼神微侧，顿了顿道：“你喜欢这首曲子吗？”

齐影岩老实回答：“我更喜欢清平调。”

过了好些片刻，乐玄才淡淡开口：“那我今晚就用箫吹给你听吧，也好满足你一番心愿。”

那首再熟悉不过的清平调，从他的箫中回荡开来……

他一边吹箫一边往前走，走到刚刚那棵老梧桐树下。

不知是不是箫的悲凉，齐影岩听出一种说不明的苦楚，不似琴声的恬淡舒心。

他站在原地，看到对面的人始终紧闭双眸，眉宇间有着一闪而过的悲切。

一曲毕，灵翼睁开双眼，一片清明。

他终于看向了自己。

只是那眼眸中的犀利，陌生得可怕。

当乐玄再次将箫递入嘴边时，他似乎听到了一道极浅极淡的声音：“对不起……”

随后就被一阵冷风吹散，消失不见。

顷刻间，一道利芒朝他袭来！

——是匕首！！

他狼狈躲开！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再回过神，那匕首变成七个，通通向自己飞来！

齐影岩这才如梦初醒！

乐玄，居然要杀他……

“灵翼！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他能猜到灵翼接近自己的目的可能不单纯，但没料到他会杀掉自己！

慌忙之间，他拔出头上的发簪，化形为剑，挥开那些匕首，耳边是灵翼淡漠的质问。

“影岩，你不是答应过我不碰这炳剑吗？”

齐影岩嘴角掠过一丝苦笑：“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多说无用，我们回不去了。”

灵翼亦抽出长剑，直直向他刺来——

“我防了离阙这么多年，没想到也会和你有刀剑相对的一天！”

他的剑法凌厉，招招都让齐影岩措手不及！

这么打下去无意义，他根本就不是灵翼的对手！

一个躲闪间，齐影岩重重摔在地上！

“幸亏我没有教过你剑法，不然你是不是有可能用这把剑杀了我……”

“明明是你要杀我！”

齐影岩愤怒地注视他：“枉我如此信任你，灵翼，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你活该没朋友！谁对你好，你就杀谁！”

他看着灵翼逐渐冷漠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残忍的微笑。

这个人笑得放肆灿烂，眸子里碎星璀璨，在齐影岩看来却像掺进了毒血。

这是他杀人前的征兆……

感受到齐影岩的惶恐，腰间的幽魂箫开始晃动，发出夺目的光。

是要他，吹箫杀了灵翼吗？

灵翼也发现了异样，伸手欲取回幽魂箫，齐影岩立刻死死抓住！

拉扯间，胸口被对方一掌击中！一股巨大的劲风，将齐影岩直推到身后的梧桐树上！

剧烈的碰撞，疼得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呼之欲出！

在某人居高临下的凝视中，他贴着树一点点爬起来，笑容灿烂的灵翼，此刻在他眼里宛如恶魔！

“你想反抗我？齐影岩，你我之间，天地之别，我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我很好奇，既然你是幽魂石的掌控人，那它能不能杀掉你呢？”

幽魂箫响起，幽魂石刹那间熠熠生辉。

齐影岩眼睁睁看着那绚烂如昼的光，像火焰一般烧向自己！

他，要死了吗？

可笑的是，都快死了他都不知道灵翼为什么要杀他，明明之前这个人一直在救他帮助他啊……

手上的剑，夺走的箫，都是他亲手所赠，就连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也是他亲手教的。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与之对抗呢？

他徒劳地闭上了眼睛。

……

一阵清脆笛声响起，预想的死亡没有降临，他睁开眼看到周身出现一圈蓝色光波，正与灵翼的金色光圈抵抗。

……忆寒？

只见蓝圈愈发光亮，欲有吞噬之势，灵翼只得收回幽魂箫，手提长剑，飞身向齐影岩刺去！

剑尖却在离齐影岩只有一寸距离时止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挡住了他的攻击！

怎么……回事？！

分神之际，腹部传来剧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刺穿自己身体的利器，上面的赤龙鲜艳夺目！

正是齐影岩手中的雌雄剑。

雌雄双剑，持剑之人若是离心，便会有一人死在另一个人手上。

所以，输的居然是他……

齐影岩惊魂未定，看着上一秒差点杀掉自己的灵翼，瞬间化成幽魂模样，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摔在了地上……

他愣住了，为什么刚刚那一剑没有刺过来？

随即天空电闪雷鸣——

无数道闪电像利刃撕破天际，

“啊！——”

耳边传来灵翼痛苦的嘶吼声！

数道闪电像认准了目标一般，直直击向他！

“……灵翼！”

灵翼在地上蜷缩、打滚，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裳，看上去触目惊心！

“忆寒……你快去救忆寒……”

“……什么？”

忆寒在这里吗？他怎么看不到！

灵翼捂住伤口，艰难地爬起来，看向齐影岩的目光充满疑惑。

“……你为什么没事？你不是墨蓝氏后裔吗？”

“你在说什么？”

又一道巨大的闪电从背后朝灵翼袭去，齐影岩一个箭步扑过去把他拉到旁边！

看着地上足足有一尺深的坑，两人的脸上都显出了后怕！

幸好没劈到，不然得死半条命，何况灵翼只剩半条命了……

“……离我远点！”

灵翼用力推开他，估计是没控制好力度，足足把齐影岩推出数米远！

……这家伙力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灵翼颤颤巍巍地挪到梧桐树树后面，从衣袖里掏出瓷瓶，将里面的血一饮而尽。

“你怎么样了？”

“别过来——！！”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人血的诱惑，会做出丧心病狂的恐怖事情！

灵翼几近嘶哑的叫声让齐影岩停下脚步，只好背对着他靠在同一棵树下。

“喂，你还好吧？”

听到身后的喘息声此起彼伏，齐影岩的心里居然忍不住担忧，明明才经历凶险，伤疤还没好他就忘了疼……

“……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没想杀你……”

胡扯，当我是傻子吗？

“我要是真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灵翼捂着腹部的伤口，疲惫地笑了：“你难道忘了，我是个专业杀手。”

“倒是你，齐影岩，你的剑居然真的刺进去了，你是真想杀我啊……”

我那是防卫好吧！难道我要躺着被你杀死？

“灵翼，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你不要狡辩，你今日就是存了杀心来的！”

背后的人沉默了，过了好久，才听到灵翼平静低沉的声音。

“你是不是……墨蓝忆琰？”

什么？齐影岩一下子愣住了，大脑飞速运转好几遍，才算理清了思路。

胸中溢出一股酸楚。

又是这个人，忆寒就是因为把他当作墨蓝忆琰才会多次救他，现下灵翼杀他也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灵翼觉得齐影岩这句否认，明明透着愤怒，他却听出了委屈。

难道真的是师父多虑了么……

“可你能碰幽魂箫，也能操控幽魂石。”

如果墨蓝忆琰还活着，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他赌不起……

灵翼低头用干净的衣角，努力擦拭掉幽魂箫上的血迹，可身上却不断地滴出新的污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

“好了……不必说了，我相信你。”

胳膊处忽然触到玉的冰凉感，齐影岩看到了灵翼从身后递过来的幽魂箫。

以及那只被血浸红的右臂，布满数条丑陋的灼纹，早已看不出白衣的痕迹。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箫，我全身都是血，擦不干净了……”

他依旧背对着他，齐影岩只能看到灵翼被风吹起的白发。

“你伤得不轻，我……”

接过幽魂箫的同时，他感觉到手中落入一块沉甸甸的重物……

是幽魂石。

再回头，树的背后早就空无一人。

“……齐影岩！”

这个声嘶力竭的声音，是忆寒！

齐影岩猛得起身，寻着声音，在草丛中找到了意识模糊的蓝忆寒，那件熟悉的三青炎龙锦竟然浑身是血！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他掀开衣袖，密密麻麻的纹路，是和灵翼一模一样的雷击伤。

齐影岩立马将人抱起：“我带你去找贺兰汀治。”

他听到忆寒断断续续的呢喃。

“师父他，让灵翼杀掉你……”

“……我该怎么办？我能不能替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