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唐唯愿公寓的门是被人破开的。
裴家的保镖,簇拥着杵着拐杖的裴远山,走进房间的时候,唐唯愿蜷缩在角落里。
看着她纤瘦的身体环抱住自己的样子,裴远山坐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愿愿,跟爷爷回去吧。”
这句话,就像是咒语,瞬间让唐唯愿从沉默中抬起头,面前依旧慈祥的老人,眼神之中却带着一丝严厉。
身为裴家的掌权者,裴远山虽然这几年,将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了唐唯愿,但并不代表着,他彻底放了手。
他虽然疼爱唐唯愿,但裴知衍是他的亲孙子,他不能置之不理。
“爷爷,您答应让我走的。”
她轻轻开口,声音透着黯哑,裴远山看着她,眉宇之间,却是没有松动半分。
“阿衍现在谁也不理,连我的话也不听,我让你去见他,不是让你激怒他,你让我很失望。”
听着裴远山的话,唐唯愿心口一阵阵发凉,她知道裴知衍不会放过她,但却没想到,来抓她的却是裴远山。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离开裴家,就说服阿衍,他是我裴家的未来,我不允许他有任何的事情,车在下面等你,十分钟后,如果你不下来,就别怪我了。”
裴远山走出房间,那些跟着他进来的保镖,仍然没有离开,而是退到了客厅当中。
唐唯愿闭了闭眼睛,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走出房间。
车,停在楼下,隔着车窗,裴远山见到她走出来,吩咐司机将车启动。
唐唯愿在几个保镖的眼神里,坐上后面那辆车,看着窗外的树影一点点后退,那栋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渐渐出现在眼前。
从前,那里是她所认为的家,她觉得温暖的地方,让她眷念不舍。
可是现在,那里就像是老虎的巨口,越靠近,她就越想逃脱。
终于,当那辆车驶进去,车门打开,管家走上前,“唐小姐,少爷在等着你。”
“去吧,别让我再失望。”
裴远山看了她一眼,杵着拐杖朝另一栋楼走去,唐唯愿在管家的示意下,走向裴知衍休养的地方。
那是一栋盖在庄园深处的房子,裴知衍病情好转前,一直住在那里,那个时候,唐唯愿也跟着他住在那栋楼。
后来,他的病好了,唐唯愿又跟着他搬去主楼,这栋用来休养的地方,就彻底空了下来。
裴家的庄园很大,从搬走之后,唐唯愿就没再回过这里。
当她再次靠近这栋楼的时候,她的脚步开始犹豫,甚至有种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
“唐小姐,您还是不要有别的想法,在少爷没好转之前,您离不开A城。”
管家的话,让唐唯愿顷刻间脚步顿住,她望向对方,眼底一片灰暗。
看着她这样,管家走到门口,随着门被打开,唐唯愿仿佛看见了一个深渊巨口,想要将她一点点吞食。
可是她现在,只能往里面进,裴家在A城的势力,她即便是从小生活在这里,也还是无法全部知悉。
只知道,只要裴远山亲自发话,她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
终于,当她脚步走进去,门被管家关上,此时里面亮着微弱的灯,整个屋子一片寂静,就像是没有人一样。
她慢慢朝二楼走去,直到停在裴知衍住的房间前,痛苦与绝望,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明明知道,打开这扇门,会有什么在等着她,可是她却根本没得选。
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慢慢将门打开,房间里点着沉香,香气袅袅,让人舒缓。
可是她的心却像是被什么扼住,根本松不开,机械般的朝着床边走去。
裴知衍此时躺在那里,眼睛闭着,过分安静的他,却更让人害怕。
唐唯愿走到他跟前,“裴知衍,我回来了。”
她开口,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之中一片澄明,唐唯愿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
甚至可以说,他一直在等着她,等着她卑躬屈膝的回来。
“以后不许再这么不乖。”
他开口,薄唇张合,看不出一点发病的样子,唐唯愿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你根本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让我留下?还要装病,让爷爷逼我?”
她的声音,透着难过,在此之前,她心中唯一的温暖是裴远山。
她视他如亲爷爷般,尽心竭力,遵照他的嘱托,接管裴氏,只为了更好的辅佐裴知衍。
可是今天,裴远山带人去公寓逼她回来,就像是将她最后的念想与牵挂,也毁于一旦了。
“愿愿,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因为我,爷爷才会留下你,十五年前,不止你一个女孩被带进裴家,是我,你才能拥有现在的生活。
爷爷对你的一切教导,都是因为你是我选中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残酷而直白的话,从裴知衍口中说出来,唐唯愿身形晃动了下,脸色在一瞬间惨白。
看见她这样,裴知衍坐起身,语气近乎残忍,“那些被我嫌弃的女孩,你知道她们回到孤儿院怎么样了吗?
因为被裴家送回去,她们过的更惨,你应该感到庆幸,是我当时厌烦了爷爷这样,才会让你留下来。
不过是多养一个人,裴家从来不在乎你是谁,从始至终,爷爷只是为我找一个玩具而已。
这十五年,你乖巧听话懂事,我才没有把你送走,但是现在,你真的很不乖,你应该受到惩罚,这个教训是你应得的。”
裴知衍说的这些话,血淋淋地撕开了她编织的最后美梦。
她一直忘不了的,是那天在孤儿院,她正被几个小孩欺负,是裴远山温和的拉住她,让人给她买好吃的东西,换上好看的衣裳,带她回裴家,见到裴知衍。
之后,他告诉她,裴家以后就是她的家。
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她之前,还有那么多小孩子被舍弃,只因为裴知衍不喜欢。
原来,从始至终,在裴远山眼中,自己就是裴知衍的玩具。
所谓的把她当作亲孙女,只是当时为了让她一心一意留在裴家,守着他唯一的孙子,给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编织的谎言而已,而她却真的信了,一信信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