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熏香轻袅,静谧无声。
秦逸呈上炼铁之法后,默然跪伏于冰冷的石砖之上。
周帝指尖摩挲着手中的奏折,眉头紧锁,那几页薄纸,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呼吸都略显凝滞。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御案,沉闷的“哒哒”声回荡在这寂静的空间。
他眼角的余光,不时扫过殿下跪着的秦逸。
良久,周帝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逸儿,朕要你献出炼铁之法,你可知是何用意?”
秦逸抬起眼帘,语气平静无波:“儿臣不知。”
“这炼铁之术,乃国之重器,事关社稷安危。”
周帝顿了顿,语气稍缓,似在解释:“此等利器,你虽有功,但若私掌于手,终究不妥。”
“朕并非不信你。”
周帝再次强调。
“只是……这江山社稷,需稳如磐石,容不得丝毫疏忽闪失。”
秦逸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心中却冷笑一声,暗道:“恐怕是想牢牢攥在手中,留为己用吧。”
周帝见秦逸默然,轻轻放下手中奏折。
“你既已献出炼铁之法,朕自不会亏待你。”
他略作停顿,道:“这样吧,朕……为你赐婚。”
秦逸骤然抬首,眼中闪过一丝愕然,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心底嘲讽更甚:“赐婚?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分明是忌惮我在封地生变,羽翼渐丰,难以掌控。”
“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世家,将我牢牢捆缚。”
“此后一生,便要将我困于封地,远离朝堂权力中心!”
周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秦逸的腹诽。
“朕欲将兵部尚书李牧之女,许配于你。”
“李家之女,素来端庄柔顺,娴静温婉,性情敦厚。”
声音威严,不容置喙。
“待成婚之后,你便……即刻启程前往封地,安心就藩吧。”
秦逸心头一沉,原以为至少还能在京中停留些时日。
经历了西域刀王刺杀一事,他深感自己手下可用之人寥寥。
这可不是主角的待遇。
本想暗中积蓄力量,周帝却如此急切,竟是要彻底将他驱逐出京!
“这老东西,竟如此忌惮于我?”
“虎毒尚不食子,亲生父亲,何至于此!”秦逸内心阵阵寒意涌上。
他竭力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面上却恭顺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周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对秦逸的“识趣”颇为欣慰。
“嗯,下去准备吧。”
“三日之后,完婚。”
太子东宫,春日午后,本应和煦。
“殿下,这是西域刀王退回的银票。”内侍太监躬身将一沓银票,颤巍巍地递到秦昊面前,双手微微发抖。
秦昊面色阴沉铁青,一把夺过银票,狠狠掷在案几之上,“啪”的一声巨响,吓得近旁的宫女们噤若寒蝉,纷纷垂首。
“废物!一群废物!”秦昊怒声咆哮,“这点区区小事都办不好!本宫养你们又有何用!”
他怒火中烧,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茶水倾泻一地,宫女们惊慌失措地跪地收拾。
太监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地砖,大气也不敢出。
“那个西域刀王,他说了什么?”秦昊竭力压下胸中怒焰,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他说……”太监语无伦次,吞吞吐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说!”秦昊猛地拍击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他说,他已感念九皇子恩德,归心于九皇子,此生绝不会再与九皇子为敌……”太监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蚊蚋。
秦昊闻言,气得浑身颤栗,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疯狂之色一闪而过。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向墙壁,“砰”的一声脆响,瓷片四溅。
他万万没有想到,堂堂东宫太子,竟会被一个江湖草莽如此戏耍,颜面扫地!
“好!好一个秦逸!”
秦昊咬牙切齿,字字泣血,“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他烦躁地踱步至窗前,目光阴鸷地穿透重重宫墙,遥遥望向秦逸所在的方位,目露凶光。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府。
“什么?赐婚?”
李牧闻听圣旨,震惊得如同雷击,手中茶杯险些脱手坠地。
“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会突然下旨赐婚?”
李夫人满脸惊疑不定,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李牧紧锁眉头,沉思良久,方才缓缓开口,语气凝重:“皇上此举,恐怕绝非仅仅是赐婚这般简单……这是要让九皇子就藩啊!”
“宫中有消息,九皇子的封地在极北。”
“就藩?”
李夫人惊呼一声,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那岂不是说,灵儿要跟随九皇子远赴苦寒之地?这……这如何使得!”
“我可怜的灵儿啊!”李夫人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
李牧长叹一声,无奈道:“皇上圣意已决,圣旨难违。”
“对了,老爷!圣旨可曾明说是灵儿?”
李夫人突然抓住了话语中的关键,急切问道。
“这……”
李牧皱紧了眉头,努力回想圣旨内容,“圣旨之上,确是未曾指明。”
“老爷!我们府上,还有婉儿啊!”
李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话音未落,便已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可怜我的灵儿,自幼娇生惯养,如何能受得了那塞外边疆的苦寒之地?”
“可是婉儿那孩子,自小便失了生母……”李牧面露难色,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
“老爷,嫡亲女儿你不疼,反倒去怜惜一个妾室所出的女儿?”
李夫人见状,也不装了,立刻开始撒泼起来。
“我今日就把话撂在这里,你若是胆敢将灵儿嫁去那苦寒之地,我也索性一死了之!”
“留你自己在这府上陪那庶女吧!”
说罢,便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独留李牧一人,僵坐在椅上,神色复杂。
……
李牧脚步沉重地走向内室,却在门口犹豫不决,踌躇不前。
“是否应该将真相告知婉儿呢?”
他心乱如麻,难以抉择。
后院之中,李婉儿正与丫鬟们嬉笑追逐,天真烂漫。
“小姐,听闻那九皇子殿下,虽说不甚得陛下宠爱,但容貌俊美无俦,身手亦是了得。”
“在漠北的时候,还曾击败过西域刀王呢!”
“当真如此吗?”
李婉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少女的好奇与憧憬。
就在这时,李牧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李婉儿连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父亲,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牧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抬手,轻轻抚摸了下女儿的头顶,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婉儿,你……可愿意嫁人?”